国际大蒜贸易网论坛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查看: 36616|回复: 5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白老虎---赵德发(小说连载)更新

[复制链接] 编辑

21

主题

57

帖子

309

积分

士官

Rank: 2

积分
309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4 小时
金钱
160
主题
21
帖子
57
精华
1
积分
309
注册时间
2013-12-14
最后登录
2013-12-28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4 22:53: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简介 赵德发,男,1955年7月生于山东省莒南县相沟乡宋家沟二村。曾当过教师、机关干部,1988-1990年在山东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学习,现任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兼日照市文联主席、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 2成就及荣誉 自1980年开始业余创作,至今已发表、出版各类文学作品400万字,多篇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获省级以上文学奖20余次。其中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系列长篇小说“农民三部曲”《缱绻与决绝》、《天理暨人欲》(原名《君子梦》)、《青烟或白雾》,先后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第四、五、七届山东省精品工程奖,首届齐鲁文学奖等。短篇小说《通腿儿》《选个姓金的进村委》先后获《小说月报》第四、第八届百花奖;《蝙幅之恋》获《中国作家》1992年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震惊》获2003年“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 作品结集有三卷本《赵德发自选集》、《中国当代作家丛书/赵德发卷》、《阴阳交割之下》等。2007年,又有反映当代汉传佛教文化的长篇小说《双手合十》问世。 2011.11当选中国作协第八届全国委员会会员。 2013年4月加入红香阁文学社担任文学“特邀顾问”。 2013年8月30日,“赵德发传统文化题材作品研讨会”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sup][2][/sup] 3作品介绍 《双手合十》是中国内地第一部展示当代汉传佛教文化景观的长篇小说,具有开拓性的意义。在当代中国文 坛,还没有人像赵德发那样刻苦地花费数年功夫,一方面足迹踏遍中国佛教四大名山和江浙一带的许多寺院和居士林,在那里与僧人、居士们一起上殿、打坐、吃素,体验佛教徒们的宗教生活,一方面精心研读了上百部与佛教有关的书籍,写下了几十万字的读书笔记,正是他的这种努力,才能写出如此准确、正确地把握和真实地反映当代汉传佛教文化笔记。为还不太了解中国大陆佛教徒生活的广大读者提供一个新的文化视域,为中国当代文坛人物画廊增添了当代僧人这一新的文学形象。

001wWSbqty6DSHH7bQsf8&690.jpg (68 KB, 下载次数: 120)

001wWSbqty6DSHH7bQsf8&690.jpg

21

主题

57

帖子

309

积分

士官

Rank: 2

积分
309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4 小时
金钱
160
主题
21
帖子
57
精华
1
积分
309
注册时间
2013-12-14
最后登录
2013-12-28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4 22:54:24 | 只看该作者
《白老虎》后记:《从结识“蒜神”开始》 从结识“蒜神”开始 ——《白老虎》后记 赵德发 近十年来,我一直写着宗教文化小说。《双手合十》、《乾道坤道》问世后,我还想再接再厉,让我的写作更加贴近中华文化之根,让学识浅薄的本人能够从中获得智慧上的长进。 然而正当我倾力构思长篇新作时,一位“蒜神”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将我的关注点引向了一个经济领域。 2011年春节过后,我的一位远房表哥到我家带了一位帅哥。表哥介绍说,是他的侄子,叫董刚。董刚立即喊我表叔,满面笑容。他面皮白晳,眉清目秀。落座之后,我问董刚多大年龄,他说是1970年出生,但我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三十五六岁。问他做什么生意,他说,做大蒜,电子盘。我不知道“电子盘”是什么意思,他向我解释:就是大蒜中远期电子交易,类似期货。他是金乡大蒜国际交易所总裁,第一大股东。表哥向我道:董刚在大蒜行业名声很响,人家叫他蒜神,上网能查到的。我吃了一惊:既然是蒜神,那一定是神通不小。我问他,怎么得了这么个称呼,董刚笑了笑说:主要是我对大蒜行情预测得准。 听说过“蒜你狠”“蒜你贱”,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主要是供求关系起作用。蒜商存上一库蒜,遇上“蒜你狠”,等于一天开进一辆小轿车;遇上“蒜你贱”,等于一天往外开走一辆小轿车。不过,电子盘里面的事情就复杂多了……可以这么说:大蒜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知多少人靠它发了财;大蒜也是白老虎,不知多少人叫他吃掉了。 上午,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中华牌香烟,我讲大蒜行业的故事,讲他经商的一些经历许多情节惊心动魄。讲到中午,我请他俩到酒店吃饭,董刚在饭桌上接着讲,讲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饭后,董刚与我告辞时说:表叔,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带你去蒜乡转转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写一本书。笑了笑,未置可否 他俩走后,我上网查了查,果然发现了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其中一篇帖子以蒜神“董刚”》为题,介绍了在大蒜行业的业绩,说他“主宰全球大蒜价格,威震全球大蒜行业”,“一个在大蒜行业翻云倒海的人物” 2011年清明节后,董刚又到了我家。他说,他已经把公司安在日照了,刚在海边租了一套别墅,正招兵买马。我惊讶地道:你不是在金乡做吗?你说过,你是金乡大蒜国际交易所的总裁。他说:原来是总裁,后来我不干了,现在只是第一股东。我下一步跟盐城恒丰电子交易所合作,在日照安营扎寨。 6月初,董刚要到蒜区考察,问我愿不愿去看看。我说,好啊 我们首先去了号称“中华蒜都”的山东金乡县。我看到了一望无垠的蒜田、长龙一般的运蒜车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冷库群,参观了人头攒动的大蒜市场、名闻遐迩的“大蒜华尔街”和董刚曾经领导过的大蒜电子交易所,接触过形形色色的蒜商、经纪人和小贩子,在此打工的“头巾女”和“大衣哥”,以及处于大蒜行业“生物链”最低端的蒜农…… 离开金乡,我们去巨野县看了两家大蒜加工出口企业,掉头进入苏北,经徐州,过邳州,最后到达盐城。江苏恒丰商品交易服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国亮召开全体员工会议,宣布成立恒丰公司北方大区,任命董刚为副董事长,分管北方大区。 从盐城回来,董刚还是经常与我见面,讲他的业绩,讲大蒜行业的人和事。中间,还发生了他向金乡南店子电子盘老板讨要股份却遭殴打、南店子电子盘垮掉、董刚妻子起诉离婚等一连串事件。总之,“蒜神”前进的每一步几乎都出我意料,可谓步步惊心。 我这时决定,暂且放下宗教文化题材,另写一部长篇小说揭露曾经牵动国人神经的“蒜你狠”现象之内幕,针砭“处处讲‘狠’、人人斗‘狠’”的时代病,探讨建立良好经济秩序与道德规范的途径。此书名为《算你狠》主人公以董刚为原型。 小说于20123初开笔进展非常顺利。422日,董刚在日照一家酒店召开“全国大蒜区域经纪人代理商代表大会”,有二百多人参加让我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我的写作戛然而止。 其实,那天的会议氛围良好感觉。张国亮、董刚先后讲话,都表达一个中心内容:恒丰坚决做到公平、公正,请广大客户放心。尤其是董刚,他打着手势,表情庄重地讲:我和张董一身正气,无私无畏。我在这里向大家郑重承诺……他承诺的几条,都是为客户着想,保护客户利益。最后他说:恒丰,要做成中国大蒜电子市场的典范,要做成中国大蒜电子市场的定盘星!一些客户看样子很感动,几个代表先后上台发言,都表示信任恒丰,继续在恒丰盘上做大蒜交易。 我多年来已经养成习惯,每天五点起床,一杯咖啡下肚,就会神清气爽,写出新的东西来。可是在蒜商大会开完的次日早晨,我的生物钟却完全失效:打开了电脑,却打不起精神,脑壳中的一条条电路似乎陆续中断,让我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第三天起床后还是这样,我只能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我想:坏了。我以前有过经验,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我的写作不对头,需要做一番大的调整。这是我的直觉在施展作用。 那么,《算你狠》在哪里不对头了呢? 尽管一时想不清楚,但我的气已经泄了,便决定放一放。在这之后,我读了一些书,写了一些别的东西 长篇写不下去,我对大蒜市场还是继续关注着。尤其是国际大蒜贸易网的论坛,我每天都要去浏览一回。 5月中旬,我看到了一个帖子,作者质疑恒丰违规操作,呼吁金乡“三千铁甲”杀往盐城。接下来的几天里,形势急转直下:盐城市政 府门前出现大群上 访的蒜商,媒体也接连报道恒丰电子盘的消息。25日,恒丰公司在网站上发布一条公告:免去董刚副董事长职务 我想问问董刚,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接电话。打电话给表哥,他说:出大事了。有的大户要联合恒丰暗箱操作,董刚不答应,可是别人把那大户介绍给张国亮,张国亮同意了。结果,他们做反了方向出现巨亏恒丰只好停牌。好多人投进去的钱拿不出来,当然要造反了。 我又打电话问几个蒜商,他们说,恒丰崩盘,是因为公司几个头头参与了违规操作。 我痛心疾首,扼腕长叹。我万万没有想到,董刚曾信誓旦旦说搞电子盘就像开赌场,只提供赌桌,不能参与赌博,不能像几个倒掉的电子盘那样,自己把桌子掀了。结果,恒丰还是重蹈覆辙 到了8月底,表哥打电话给我,说董刚让盐城公安局抓起来了。在他之前,张国亮和好几个蒜商已经被抓。 我心中一片悲凉。回顾董刚投身蒜界的大起大落,打量黄淮平原上的万丈红尘,我突然想:董刚本身就是一个文学意义上的典型,我何必要将他变形,虚构,写成小说人物?大蒜行业滚滚沸沸,由上千万人组成的生物链弱肉强食,我何必要遮遮掩掩?白老虎年年吃人,背后的老虎更加狰狞凶残,我为何不去揭露,不去探讨约束它的办法? 不写小说了,写一本纪实文学吧! 这个念头一出,我精神抖擞,创作冲动油然而生。 忙了一段别的事情,我重启采访。去金乡,去邳州,还去北京采访了中国蔬菜流通协会的负责人2013年元旦后动笔,我用半年时间写出了《白老虎》。 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纪实文学,感受到了非虚构写作的独特魅力。尽管写得不是尽如人意,但读者能够从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能和作者一道关注和思考三农问题、商业秩序以及世道人心,吾愿足矣。 2013.10.18

21

主题

57

帖子

309

积分

士官

Rank: 2

积分
309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4 小时
金钱
160
主题
21
帖子
57
精华
1
积分
309
注册时间
2013-12-14
最后登录
2013-12-28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4 23:05:13 | 只看该作者
白老虎 ——中国大蒜行业内幕揭秘 (长篇纪实连载) 文/赵德发 大蒜,在人们眼里是一种调味品,但那些从事大蒜生产或经营的人,却常常叫它"白老虎",因为它会吃人。 ——题记 第一章 大蒜,白花花的银子 大蒜属性种种 地球上自从有了生命,大部分陆地让植物渐渐覆盖,绿色就成为主调。 除了乔木、灌木、藤类、蕨类、地衣,占据了广大地盘的是草。 芳草萋萋碧连天。草的种类实在是太多太多,草的形态实在是千姿百态,草的属性实在是千奇百怪。 "漫生虽欲遍,人迹应会开"。人类在地球上出现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草而生存。人类的食物和药物,多是从草那里获得。 传说,神农氏曾跋山涉水,尝遍百草,找寻治病解毒良药。 传说,神农氏教人们开垦土地,播种五谷,是我国原始农业的发明者。 五谷,就是从草中甄别、遴选出来的。 这个发明可不得了,它让草与谷有了分野,或高贵,或低贱。 祖先们在五谷之外,还挑选了另外一些草来种植。那些草,是蔬菜,是调味品,是药。 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人类的祖先在做着同样的事——也从草中选拔谷物、蔬菜、药物。只不过,由于环境的不同,他们的选择结果也各有不同。 好在人类有迁徙的习惯,有旅行的爱好,有互通有无的传统。在中国的汉代,一个叫张骞的人几次出使西域,足迹遍及天山南北和中亚、西亚各地,在完成了外交使命的同时,带回了许多西域特产。据说,汗血马、葡萄、苜蓿、石榴、核桃、胡麻、大蒜等等,都由他引入东土。 张骞带回的大蒜,当时被称为"胡蒜"。因为在我们本土早有一种"小蒜"。这种小蒜又名山蒜、茆蒜、野蒜,在我家乡的山坡上就有,蒜头像樱桃那么大。我小时候曾经尝过它的滋味,那种辛辣让我终生难忘。我猜,这种山蒜一直没有得到提拔,进入菜园,就是因为有了"胡蒜"。与它相比,山蒜的个头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也正因为它个头小,胡蒜才被中国人叫成了"大蒜"。 在我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中,对大蒜的属性有过多种体认。 ——大蒜是调味品。 这是我对大蒜的最初认知。 我出生在农村,小时候整天吃粗粮。母亲和一辈一辈的庄户女人一样,以葱、姜、椒、蒜等辣物做"就食",以刺激全家人的胃口,掩盖粗粮的乏味。在这几样辣物中,我最喜欢葱和蒜,因为它们有香味儿。尤其是蒜,如果捣成蒜泥,放上酱油,香辣可口,要放在嘴里再三吧嗒以品美味。然而,这蒜不敢多吃,因为家里菜园小,每年秋天种上一畦,第二年夏天收获二三百头,编成五六条蒜辫子挂在墙上,这已成为我童年记忆中的一景。 记得,那时母亲从蒜辫子上揪下一个蒜头,放到饭桌上,每每引起我们兄妹几个的疯抢。母亲呵斥我们:"葱辣嘴,蒜辣心,吃多了不怕辣死?"然而我们并不怕死,每人每顿饭都能吃下两到三瓣。母亲见蒜辫子日渐缩短,只好每顿饭捣碎两三瓣,倒上酱油,没有酱油时就用盐水代替,弄出一碟子蒜泥汤让大家共享。这蒜泥汤寡淡得很,用筷子夹根本夹不到东西,只是蘸那味儿哄一哄舌头罢了…… 再后来,我进城居住,到市场上去买蒜吃了。吃时只是享受它的味道,并不关心它产自哪里,也不关心价钱的贵贱。因为毕竟只是餐桌上的一种调味品,再值钱也吃不了多少。 ——大蒜是爆炸物。 这是我在1987年的认知。 那年5月份,与我家乡同属临沂地区的苍山县发生了"蒜薹事件"。老百姓因为收获的蒜薹卖不出去,将蒜薹拉到县付院内,抛撒满地。他们要找书记、县长讲理,但这些县官却不露面,老百姓便愤怒地砸毁办公用具,撕毁文件档案。时隔不久,该县县长被撤职,县委书记被停职检查。 这件事震惊了全国,更是给各级官员以强烈冲击。我当时在莒南担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县委召开常委会讨论此事,我负责记录。听到领导们语气或激烈或沉重,我手中的笔都不由得颤抖起来。有的领导讲:"可了不得,那些蒜头是什么?是手雷呀!蒜薹是什么?是导火索呀!" 这条绿色的导火索也引爆了莫言先生的满腔激愤,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写出了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让这部书成为他登上诺贝尔文学奖殿堂的一块基石。 ——大蒜是防疫药。 这是我在2003年的认知。 那年春节过后,我与老婆去了一趟广州。回来不久,全国发生"非典"疫情的新闻曝了出来,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在广州的时候,SARS病毒已经在那里悄悄作祟。在庆幸没被南方SARS染上的同时,我努力防备着北方的SARS。板蓝根、白醋、84消毒液,一样一样往家搬。用这些还不放心,听说大蒜能够预防,便上街抢购了一些,一天三回与饭同吃。不止是我,当时许多人都这么干。听说,农村里有人把蒜吃光,干脆啥活儿也不干了,一天到晚在蒜地里蹲着。 也就是在那时,我通过阅读一些资料得知,人类用大蒜防治瘟疫的做法由来已久。据说,古时 欧洲人为了防范女巫、吸血鬼、狼人以及流行的瘟疫等等,经常将串好的大蒜挂在脖子上、放进口袋里,或者吊在门窗上。 十八世纪,俄罗斯人用大蒜治疗流行性感冒,据说非常有效。十九世纪后半叶,使用大蒜治疗伤寒、霍乱、百日咳等疾病,成为世界各地医师们的常用手段。 大蒜也能用于防癌。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多家医疗机构都研究过大蒜与癌症的关系。从国内外的肿瘤普查结果中发现,在广种大蒜的地区和喜食大蒜的人群中,胃癌的发病率较其他地区低很多。长期食用大蒜的人,胃中致癌物质亚硝胺类的含量也很低。 大蒜还被用于防治艾滋病。我看过报道,在艾滋病高发地非洲,许多人相信吃大蒜可以防治这种可怕的疾病,一天吃下好几头。《植物杂志》2000年第1期载,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召开的第五届国际艾滋病讨论会上,与会的科学家共同探讨了利用大蒜治疗艾滋病的问题。来自美国的Abdullah博士的报告中提到,他的研究组曾将非处方药大蒜制剂胶囊给十名艾滋病患者服用,前六周每天口服十粒,后六周增至二十粒。到了第十二周,除三名病人因未坚持服药而死亡外,其余七名病人体内的主要免疫细胞的活性均增强了三至十四倍不等。 所以说,2003年在中国大地上发生的疯抢大蒜的行为,有历史渊源,有科学依据。 2009年,甲型H1N1流感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流行,这又让许多中国人狂吃大蒜,就连一些厌恶大蒜臭味的南方人也是如此。有媒体报道,杭州某中学要求学生每人每天定时吃大蒜。该校一次性就采购了二百多公斤大蒜,要求每天中午的时候和饭菜同时供应,并规定每位学生都必须吃。 2013年春天,禽流感病毒升级为H7N9,好多人又吃起了大蒜。 ——大蒜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我在2010年的认知。 那一年夏天,老婆上街买菜,回来嘟哝,蒜到了八块多一斤,实在是太贵了。几天后我看到媒体报道,全国大蒜都在涨价,有的地方涨到了十元以上,部分超市甚至卖出了十二元一斤的高价,比当时的优质五花肉还贵。那段时间,"蒜你狠"成为热门话题,好多"炒大蒜"挣了大钱的故事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对于大蒜的商业属性,我以前一直认识不足。从那一年开始我才知道,在许多人眼里,它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还了解到,中国大蒜除了内销,还出口到许多国家和地区,换得了外汇。我女儿婆家在广州,女儿的大姑姐经常从广州飞到金乡,采购一批大蒜,经青岛发往中美洲的岛国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让她丈夫在那里销售。更多的时候,是她打电话委托金乡的经纪人,让其代购、发货。据她讲,把金乡大蒜运到国外,蛮赚钱的。 业内人士说,世界上的大蒜有80%产在中国。大蒜种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从种植到收获,一共需要二十七道工序,全部由人工完成。我国农村有着丰富的劳动力资源,生产成本低。以法国为例,他们种出来的蒜,一公斤的成本要十八元人民币,在我国仅为三元。所以,大蒜在发达国家的市场价平均比我国市场价高出十倍以上,许多国家和地区都从中国进口大蒜。 有这样一个说法:"红蒜向南,白蒜向北。"因为红蒜品质稍差,价格便宜,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对大蒜质量不太讲究,进口量占我国大蒜出口总量的60%以上。在那里,人们习惯把大蒜切成小颗粒,用油一炸,用瓶子一装,每到吃米饭的时候往碗里倒一些。白蒜好看,品质稍高,主要出口欧美、日韩等地。一般是加工后装成小袋,进入那些国家的超市,或者加工成食品佐料;到了韩国,则多数用来制作泡菜了。 近年来,有些外国人想让身体获取大蒜素,却又受不了它的臭味,就从中国进口大蒜胶囊,像服药一样往肚子里吞。有人觉得这样太无趣,就让中国人生产黑蒜卖给他们。这种黑蒜是日本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制作的,把新鲜生蒜带皮在发酵箱里发酵六十至九十天,看上去还是一头蒜,但剥开后会发现蒜瓣乌黑,而且,它味道酸甜,已经没有了蒜味儿。据说,黑蒜中的微量元素含量较高,具有抗氧化、抗酸化的功效,属于长寿食品。一头黑蒜,在国外能卖一两美元。 进入二十一世纪,大蒜已连续多年成为我国单项出口额最高的农产品,自2002年至今,每年都在百万吨以上。据海关统计,2012年我国出口大蒜154.5万吨,货值16.9亿美元。 ——大蒜是白老虎。 这是我在2011年的认知。也是最让我震惊的一种认知。 黄淮平原上的蒜香 中国,是龙的故乡。 一说中国龙,好多人就会想到黄河。黄河弯弯曲曲,恰似龙的样子。 然而,历史上的"黄河龙摆尾",却给华夏儿女带来了严重影响,给中国的地形地貌带来了巨大改变。 黄河素有"铜头铁尾豆腐腰"之说。那个"豆腐腰",就在现今河南省东部。以此为转折点,她忽而向北,忽而向南,忽而向东,"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据记载,在1946年前的三至四千年间,黄河下游决口泛滥1593次,河道因泛滥大改道共二十六次。洪水殃及范围北至海河,南达淮河,纵横二十五万平方公里。黄河冲向哪里,就把从黄土高原上裹挟而来的泥沙带到哪里。久而久之,在黄河摆尾的地方,在中国的东部,出现了面积阔大的华北平原。 这片平原的南部叫作黄淮平原,它是因黄河向东向南摆尾造成的。每当黄河在中原一带决口,浊流汹汹,摧城池,淹村庄,灌满田野,吞并无数河流,最后夺淮入海。 1128年(南宋建炎二年),东京留守杜充为阻止金兵南下,在今河南滑县西南人为决河,使黄河东流。这一决,黄海东流达七百年之久。也就是因为这次大改道,历来被称为东海的中国陆地以东大片海域改称黄海。 "九曲黄河十八弯,一碗河水半碗沙。"这些沙,在黄泛区沉淀下来,慢慢地抬升了陆地。经有关部门勘查,黄淮平原上多数地方的沉积厚达七八百米。 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又在河南兰阳(今兰考县境)铜瓦厢决口改道,再次摆回到北面,北流入渤海。之后除了1938年蒋介石下令扒开郑州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阻拦日本军队,让黄河向东南流了九年,黄河与黄海就再无联系。 "古来黄河流,而今作耕地。都道变通津,沧海化为尘。"元代诗人萨都剌这四句诗,用于形容今天的黄淮平原十分妥切。 黄淮平原包括了豫东、鲁西南、皖北、苏北的大片地区。这里一马平川,湖泊众多,由著名的京杭大运河将这些湖泊沟通,成为中国南北水路交通要道。这里土地肥沃,为我国重要的农业区。 我的家乡就在黄淮平原的边缘。我们村子建在一座岭的西坡,如果是在晴朗的日子,向西北方向望去,会望见莽莽苍苍的沂蒙山;向西望去,则望见被我们称作"湖地"的平原。长大了才知道,村东的那道岭,其实是一道分水岭:以通往县城的大路为界,路东的水流向洙溪河,汇入苏北的青口河,在赣榆县入海;路西的水流入沭河,汇入淮河。所以我们的村子属于淮河流域。 我小时候,常见一些要饭的来到我们村子。他们的语言很奇特,譬如,把"树"说成"富",把"水"说成"匪"。他们往往带着一副花鼓,站到一户人家门口,便唱了起来:"俺打花鼓转道游,未曾开口面带羞,羞不羞的唱两句,唱好唱孬俺也开个头……"他们在那里羞答答地唱,旁边有我们村的狗在狂吠。这个场面,深深镌入了我的童年记忆。 听大人说,这些要饭的来自苍山、郯城。这两个县都在临沂西南,是湖地,经常发大水,一发大水就颗粒无收,那里的人就把要饭当成了习惯。苍山人有这么一句话:"不管收不收,秋后下莒州。"意思是到莒州要饭。因为那里是山岭地,大水淹不着,年年都有收成,所以那里成为苍山人出门要饭的首选目的地。我的家乡莒南县,过去就属于莒州。 苍山人过去的习惯是,秋后种上麦子,把房门用土坯一封,全家老少远走他乡,直到明年春夏之交回来割麦子。那里的孩子从小就要学唱花鼓,唱柳琴戏,以便讨饭。甚至,谁家的女孩儿唱得好,就容易找到婆家,因为娶了她们,就等于娶回一个乞丐群里的名角。 1982年,我到莒南县县委办公室当秘书,经常接触到临沂地区各县经济发展的材料,听苍山县的同行讲他们那里的一些事情。 听说,1979年,姚学益被地委任命为苍山县委副书记。刚到那里报到,县委书记李顺祥让他先下去看看,而且提醒他注意一个情况,苍山一百二十万亩土地,有几十万亩长了茅草。姚学益就带上一个秘书,骑着自行车到处转。 一看果然如此。那些平平展展的黑土地上,多是长着茅草。到了长城公社,那里的茅草更多。有一个农民对他讲,这里的地就喜欢长茅草,有一块地长得特别多,秋后收地瓜,也把茅草拔下称分量,结果是地瓜没有茅草重。 姚学益听罢看罢,大为震惊。好好的地,竟然不长庄稼光长茅草,原因到底是什么?过去苍山人有外出乞讨的习惯,是因为苍山是洪水走廊,水灾频发,而新中国成立以来,淮河及其支流得到了有效治理,尤其是从苍山县起始的"沂沭河东调"工程,让淮河的这两条支流改道,直接东流入海,有效地解决了沂沭河入淮、尾闾淤堵的问题。如今,苍山的水患已经大大减轻,可这里的土地依旧不打粮,农民种地依旧不积极,那就是因为"大呼隆"了。 他回去把这个观点讲给李顺祥听。李顺祥说,你分析得很对,三十年的农业集体化走到今天,好多问题都暴露出来,不解决不行了。 他们的意见高度一致,所以,一听说外地有搞生产责任制的,苍山县立即效仿。第二年,全县开始搞包产到户,这在山东是比较早的。到1983年,全县粮食总产达到五亿公斤,比1980年增长85.4%。从这时起,苍山人外出讨饭的已经极少,那些传承了不知多少代人的花鼓、柳琴基本闲置。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更何况是被束缚了三十年,欲望几近于无的中国农民。他们的肚子鼓了起来,又开始琢磨怎样叫钱包鼓起来。用当时新闻媒体的煽情语言来说就是:"先向饥饿宣战,再向贫穷宣战!" 要想战胜贫穷,光种传统作物不行,光搞农业也不行,于是,农民种经济作物,上工业项目,各地都搞得热火朝天。中中央因势利导,每年年初下达一个"一号文件",专门对农业、农民、农村这"三农"问题做出新的部署。1985年的"一号文件"名为《中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一是取消农产品统购派购,二是帮助农村调整产业结构。从此,中国农村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 那时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各地都有高招。我们莒南县的主攻方向是花生、烟草,苍山县则是大蒜。我在临沂开会,几次听取该县干部介绍大蒜生产情况。他们讲,苍山地处黄淮平原,土质为微碱性黄沙壤土,适宜大蒜生长。他们还算了一笔账:如果种粮食,每亩产值只有两百元,要是种蒜,蒜薹、蒜头两项加起来,一亩可收入六百元以上。这就是说,种一亩蒜至少等于种三亩粮食。 有了这样的比较,农民当然踊跃改种大蒜。1986年,该县大蒜种到了八万亩。1987年的"蒜薹事件"发生之后,苍山干部对大蒜种植的积极性有所降低,但农民过了两年还是觉得种蒜更挣钱,继续扩种,到了1993年,大蒜种植面积达到18.89万亩。 2009年5月底,我参加山东作家协会组织的"走进新沂蒙"采风活动,再赴苍山。这个时候,苍山的大蒜还在种着,但已经不是主导产业。该县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起进一步调整农业生产结构,广建温室大棚,蔬菜种植面积近百万亩,早已成为"山东南菜园"。如果说寿光作为"山东北菜园"供应着京津;那么,苍山这个"山东南菜园"则供应着上海、杭州等大城市,所以又被称为"江南菜篮子"。  其实,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大量种蒜的不只是苍山。在整个黄淮平原上,在那一望无垠的麦田、棉田、玉米田中间,出现了一块块散发着辛辣气味的蒜地。因为这些地方都覆盖了厚厚的黄河泥沙,都是微碱性黄沙壤土,都适合大蒜生长。许多地方种植面积年年增多,渐渐成为有名的大蒜产区。江苏的邳州便是其中一个。 邳州原名邳县,因河道密布,是鲁南地区泄洪的"邳苍洼地",历史上经常发大水,导致庄稼减产甚至绝收。我在冯宪科先生主编的《邳州当代新诗选》上,读到了台湾著名诗人舒兰的一首《那年》—— 那年九龙治水 一牛耕田 老黄河一阵上吐下泻 黄杷子大帆船 开到我家麦场上 那年 没有一粒种子开花结果 母亲生下我 以泪喂我 舒兰先生1931年生于邳县戴场村。那个年代,邳县遭水灾是经常的事情。许多人家建房,都要先垫起台子。然而,即使在高台上建房,大水还是时常灌进屋里,甚至冲得墙倒屋塌。与此同时,田野成为汪洋,庄稼成为鱼食。生在这样的地方,遇上发大水的年头,老百姓只好像苍山人一样当起叫花子,背井离乡要饭求生。那时的邳县火车站,经常有一群一群的农民偷偷爬上火车,沿陇海线西去,到某一个地方下来,洗一洗满脸的煤灰,走村串户乞讨。邳州当地有一种舞蹈,叫"邳州落子舞";还有一种类似于打快板说书的说唱艺术,叫"唱花相"。实际上,那都是一些要饭的技艺。 让老百姓当叫花子的原因,不只是天灾,还有人祸。曾担任过邳州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工商联党组书记的崔学法先生说,1971年5月, 中邳县县委恢复,原徐州军分区副司令刘某兼任邳县县委书记。刘不懂经济工作,搞了几件"大手笔"的瞎折腾,几个月内把邳县经济搞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特别荒唐的是,当时省革委会副主任徐某来邳县介绍稻茬栽麦的所谓"新经验",刘某当即指令邳县各公社移栽小麦五十万亩,结果大部分移栽的小麦产量低于种子用量,甚至颗粒无收。他又违反科学,推广海南岛的一年三熟农业,即冬春一季小麦,夏秋双季稻,引进水稻"矮南早"品种,结果早稻严重减产,亩产一二百斤,根本不够种地成本,晚稻颗粒无收。一时,邳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社员外出逃荒讨饭又出现一个高潮,成为全国出了名的"讨饭县"。中中央政治局委员、南军区司令、江苏省革委会主任许世友来邳县检查工作,刘为掩盖自己的错误欺骗许司令,竟然说"邳县老百姓有要饭的习惯",被许司令当场臭骂一顿:"妈个×,你为什么不去要饭?" 刘某这场折腾,给邳县人民带来一场空前的大灾难、大浩劫。有些邳县人专程去刘某老家苍山县讨饭,向刘某的乡亲诉说这个"狗官"、"害民贼"是怎样坑害邳县老百姓的。有一个人一直寻到刘某的父亲家,特意向他爹讲邳县人为什么出来要饭,把他爹气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控诉"狗官"、"害民贼",邳县人竟然去更有"要饭习惯"的苍山县去要饭!不知他们"唱花相"的时候用了什么样的词句,那应该称为"千古绝唱"了吧?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分到土地的邳县老百姓为了脱贫致富,开始种大蒜了。这里出产的白蒜,蒜头大、皮色白、肉质脆、辣味适中、形状整齐,深受消费者喜爱。2006年出版的《邳州大蒜志》载,1985年,邳州被命名为"江苏省白蒜生产基地"。1989年,全市种植面积达到十二万亩,1999年达到二十万亩。 该市宿羊山镇是大蒜种植最集中的地方,据称是"全国大蒜第一镇",同时也是"秋播无粮镇",意思是秋天该种麦子的时候,这里的秋茬地却全部用来种蒜,总面积将近八万亩。现在,这个位于运河之畔的古镇,已成为驰名中外的大蒜之乡,这里的大蒜综合贸易市场,年交易量达一百万吨以上,交易额在三十亿元以上,全镇冷贮能力已达三十余万吨。 2013年6月底,我去那里采访时看到,收购、加工大蒜的店面在枣泗路等几条街上几乎一家挨着一家,在各个村里也是随处可见。进入农户,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垛一垛待售的大蒜和坐在那里剥蒜的老人和妇女。毫无疑问,大蒜已是这个地方的经济支柱。 据说,在宿羊山镇,高级轿车的数量超过中国北方某些经济发达县的拥有量。宿羊山中学教师韩永先告诉我,有一天他在镇中街口观察,两分钟之内,就有五辆价格四十万元以上的豪车从此经过。在宿羊山,有钱的蒜商带客人或亲朋到徐州吃早点,到南吃大餐,已经不是新鲜事。 目前,宿羊山镇俨然一座小城市,一栋栋住宅楼拔地而起,据说每建一栋都很快卖光。不止是在镇上买,到邳州、徐州买房的也大有人在。邳州有个楼盘叫"锦绣豪庭",60%的买主都是宿羊山人。 黄淮平原的西端,同样是蒜香馥郁。 2009年,我应邀参加河南开封举办的笔会,其间参观了建在兰考县的焦裕禄纪念馆。我看到根植于黄河故道沙土中的一棵棵泡桐,听到用泡桐木制作的乐器发出的美妙声音,对1964年累死在这里的焦裕禄深表敬佩。当时听人讲,焦裕禄当年在兰考种泡桐与风沙搏斗,他的儿子前几年在杞县种大蒜与市场竞争。 杞县毗邻兰考,地处豫东平原。古时,这里有一个人老是担心天会塌下来,以至于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遭人讥笑。然而千百年来,更多的杞人并不忧天,而是在担心另一件事情——家中的存粮能不能填饱肚子。 焦裕禄的二儿子焦跃进1999年到这里当县长,2002年至2006年担任县委书记。他上任之初,面临的最大困难和问题是,杞县农业结构调整搞了好几年,农民就是增产不增收,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没有一个叫得响。经过反复调查研究,他审时度势,决定实施"大蒜带动"战略。2000年11月8日,焦跃进突然出现在王府井大街"绿屋百货"的柜台上,向人们推销杞县大蒜,还领一帮人手持一辫辫大蒜到街上做宣传。因为焦跃进是焦裕禄的儿子,引来众多记者采访报道,产生了良好的广告效应,杞县大蒜很快打开了销路,焦跃进因此被称为"大蒜县长"。自那以后,杞县大蒜越种越多,每年种到四十多万亩,年产大蒜五十万吨,成为全国重点大蒜产地。 黄淮平原涉及四省,大蒜产地主要有以下这些地方—— 河南:中牟县、杞县、开封县、兰考县、通许县、尉氏县、临颍县; 安徽:亳州市、临泉县; 山东:金乡县、巨野县、成武县、鱼台县、单县、东明县、嘉祥县、苍山县、莒县; 江苏:丰县、沛县、邳州市、射阳县、铜山县、大丰县、太仓市。 大蒜界有个习惯叫法:"全国六大产区"。这六大产区分别是—— 山东金乡大产区(以金乡为中心,包括周边的巨野、成武、鱼台、单县、东明、嘉祥等县);山东苍山产区;山东莱芜产区;江苏邳州产区;河南杞县产区;河南中牟产区。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除了山东莱芜产区,其他五大产区全在黄淮平原。 在六大产区之外,我国还有一些地方产蒜,如山东聊城、商河、济阳、兖州、齐河、惠民、莒县、广饶、平度、东平等;河北大名、永年等;四川温江、彭州、德阳、越西、郫县、德昌等;云南大理;上海嘉定;陕西兴平、武功、耀县等。但这些地方种植规模不大,生产的大蒜影响不了大局。 另外还有一些地方也种蒜,但大多是自种自用,或者只供应本地,商品化程度不高。 关于全国大蒜种植面积,我在采访中问过多方领导,他们都说,因为没有可靠的统计渠道,所以没有可靠的数据。 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统计,2004年全球大蒜收获面积为1705.6万亩,产量为1405万吨。其中,中国大蒜收获面积为955.9万亩,产量为1058万吨,占全球总产量75%,涉及蒜农五百多万户。 我在网上查到了几份资料,其中的一份,由"河北大蒜网"2013年5月28日发布—— 2013年大蒜种植面积分布情况 山东:246.5~253.5万亩  金乡:58万亩  金乡及周边(鱼台、微山、兖州等):30~31万亩 菏泽(巨野、成武、单县、曹县、定陶):30~35万亩  济南(商河、长青、齐河等):23~24万亩  苍山:28万亩  临沂(沂水、平邑等):23.5万亩  聊城(临清、茌平、莘县、冠县、东昌):25万亩 莱芜:17万亩 滨州(惠民):4万亩 东营(广饶):8万亩 河南:111~121万亩 中牟:35万亩 杞县:40~45万亩 通许:25~30万亩 开封:5万亩 商丘(民权、柘城):6万亩 江苏:105万亩 邳州及周边:48万亩  大丰(15万亩)、射阳(20万亩):35万亩 沛县:12万亩 河北(大名、永年、馆陶):30万亩 四川:29万亩 汉源:5万亩 彭州:16万亩 温江:5万亩 什邡:3万亩 云南:28.3万亩 弥渡:6万亩 洱源:5万亩 宾川:4.7万亩 通海:5万亩 曲靖:3万亩 大理:2.1万亩 东川:1万亩 祥云、鹤庆等:1.5万亩 甘肃(民乐、民勤):4万亩 陕西(兴平):5万亩 全国面积:558.8~575.8万亩 金乡一位多年从事大蒜信息业的人士指出,上面这份统计表的部分数字不准,主要是金乡大蒜区的面积少了,鱼台应为25万亩,成武应为30万亩,巨野应为28万亩,单县应为27万亩,定陶应为15万亩。 综合上述资料可以看出,目前我国每年大蒜种植面积在五百到一千万亩之间浮动,其中黄淮平原上的蒜田在四百万亩左右。 这四百万亩大蒜,让黄淮平原上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蒜香。 这四百万亩大蒜,除了收获后留下的蒜种,几乎全部进入市场。这里的价格就是中国的价格,并且影响着世界大蒜市场。前几年的"蒜你狠"、"蒜你贱"事件,都从黄淮平原发端。 因为蒜区密集,相距不远,几天就可以转遍,所以每年春天,黄淮平原上有许多蒜商开着车转悠,时不时地从车上下来走向田野,看看土地墒情,看看大蒜长势,预测当年大蒜的产量及价格走向。 这四百万亩大蒜,按每亩平均产一千公斤,每公斤平均四元计,总产值约一百六十亿元。另外,算上通过加工、内外贸易带来的附加值,数字会进一步扩大。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所以有人说,大蒜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为了获取这些银子,黄淮平原上出现了一个类似生物链的系统。 这个系统从低端到高端依次是—— 蒜农 打工人员(为蒜农打工者和为蒜商打工者) 大蒜生产所需物资供应商 小蒜贩 经纪人 物流业主 冷库业主 大蒜加工企业老板 大蒜电子交易所开办者 蒜商 大蒜商 处于生物链最高端的大蒜商,在大蒜行业呼风唤雨,甚至制造腥风血雨,相当于森林中的老虎。当然,大蒜电子交易所开办者有时也会成为老虎,那是他们违反法规直接参与交易的时候。 这个系统,在山东金乡县表现得最为完备。 因为,那里是"中华蒜都"。 "蒜都"崛起 到金乡采访,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方言现象,当地人把吃晚饭叫作"喝汤"。晚上如果有人向我打招呼,经常这样问:"喝汤了不?" 我查了查资料,原来不只是金乡,在鲁西南、河南的许多地方,直到陕西关中一带,都是这样说。 金乡人向我解释,"喝汤"这种说法,其实是让贫穷逼的。过去,天灾频繁,战争不断,土地荒芜,田园萧条,百姓缺少粮食,不得不把一日三餐改为两顿。到了冬季,日短夜长,天寒地冻,晚上就烧一点儿热稀汤喝喝。久而久之,有了喝汤的习惯。后来,粮食有了,稀汤可能变成了米饭、面饼,可是人们说溜了嘴,改不过来,因而至今还是"喝汤"。 金乡,东汉建武元年置县,以境内有金多山而得名。它位于山东省南缘,在微山湖西畔,与江苏的丰县接壤,总面积886平方公里,耕地82万亩,总人口63.5万人。 这里地处鲁西南黄河冲积平原东部。历史上黄河每一次向东摆尾,差不多都会摆到这里。 汉武帝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黄河决于瓠子口,流入巨野泽,又汇入淮、泗往东南流去,达二十三年之久。直到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亲临指挥,才堵塞了瓠子口,并建宣房宫于塞口上。汉武帝为此作《瓠子之歌》二首,其末句是"宣房塞兮万福来"。 然而,汉武帝的得意是短暂的,黄淮平原并没有迎来"万福"。此后,黄河还是频频决口泛滥,两千年间,黄河让鲁西南的地貌发生了巨大改变。著名的济水、濮水、瓠子河、汜水等河流,著名的大野泽、雷夏泽、盟诸泽、菏泽以及后来的梁山泊等湖泽,都被泥沙填满,从地图上抹去,只留下一条菏水(自清代改名"万福河"),今天还在金乡穿境而过,静静地向东流入微山湖。 因为长期处于行洪走廊,灾害频繁,加上耕作粗放,品种低劣,这里的粮食产量极其低下。1931年,《山东各县农林情况报告》称:"金乡县以产小麦、大豆、高粱为主,单产一百余斤。"这样的产量,让百姓吃饱肚子,何其难也!所以,到了晚上,许多金乡人只能光喝汤不吃干粮。 穷则思变。这里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也很早:1979年试点,1980年推行,1981年普及。 1985年初,县委、县付召开大会,动员全县广大干部群众深入进行农村第二步改革,加快商品生产的步伐,全面振兴全县农村经济。 金乡县文联主席郑宏图曾在县委宣传部当新闻科长,还长期担任过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金乡大众报》总编。他告诉我,金乡县大规模种蒜,就是从"农村第二步改革"开始的。过去,农村也有种蒜的,但多数是自家食用,只把一些多余的"辫子蒜"拿到集市上出售,换一点儿钱,算不上商品生产。从1985年起,因为付的引导,也由于群众知道了一笔账,种一亩蒜,收入可以赶上五亩麦子甚至更多,于是,许多农民告别了"一麦一棒(玉米)"的传统种植习惯,在每年十一前后本来是种麦子的季节,到地里摁下了一个一个的蒜瓣儿。等到大蒜即将收获,再套种上棉花,或者在收完大蒜后,种玉米、种瓜菜。 《金乡县志》上有一份《历年主要作物面积产量表》,从1949年开始记载,原来只有三项——小麦、玉米、棉花,从1985年开始,新增了大蒜项目。这一年全县种蒜27392亩,产量2607万公斤。到了1989年,全县大蒜种植面积增加到141495亩。这个规模,当时在全国是头一份了。 最早种蒜的,在县城西面的鱼山镇、马庙镇,这儿形成了一个面积广大的大蒜产区,并且在通往菏泽的346省道两边形成了一个长达十多公里的大蒜市场。 而后,大蒜在全县各个乡镇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1992年,金乡大蒜已经种到了二十万亩,总产量达二十万吨。为了大张旗鼓地为金乡大蒜造影响,找销路,金乡县委、县付组织了"大蒜进京活动"——用十辆解放牌大卡车满载大蒜,车身上挂着"金乡大蒜畅销世界"、"金乡大蒜驰名中外"等大幅标语,于5月24日开进了北京大钟寺农贸批发市场。 1992年,在首届中国农业博览会上,金乡大蒜荣获中国白皮蒜类唯一最高奖——银质奖。从这一年开始,金乡县各级领导更加积极地引导农民广种大蒜,总面积一年比一年增多。对于金乡大蒜的宣传与推介,更是搞得有声有色。 1996年3月,金乡县被国家正式命名为"中国大蒜之乡"。时任县委书记杜昌文讲:"要把金乡大蒜这个名字喊得天崩地裂,妇孺皆知,让全国人一看见大蒜就想到金乡,一提金乡就想到大蒜。" 他们成功了。从那时起,金乡大蒜的名声越来越响—— 1996年1月,被中国名牌产品认定暨明星企业评选活动组委会认定为"中国名牌产品"; 1996年10月,获得农业部A级绿色食品证书; 2000年,在国家工商总局注册"金乡大蒜"商标; 2001年,金乡成功地举办了首届中国大蒜节; 2002 年,成功举办"WTO与中国大蒜产业化论坛首届年会暨大蒜科技成果博览会"; 2002年,以种植面积最大县获"吉尼斯世界之最"奖牌及证书; 2003年1月,获准使用"无公害农产品标志"; 2003年3月,获国家质检总局认证的金乡大蒜原产地证明标记。 2011年2月5日,欧盟委员会发布公告,对金乡大蒜开始实施地理标志保护。这是我国继龙口粉丝、龙井茶、平谷大桃之后第四个受到国外官方地理标志保护的产品。金乡大蒜品牌迈向国际化。 金乡大蒜给周边地区带来了巨大的示范和带动作用,邻近的巨野、成武、鱼台、单县、东明、嘉祥等县,以及与金乡接壤的江苏丰县,二十年来一直追随金乡县种蒜。有的县提出口号:"一人一亩蒜,赶上金乡县!"巨野、丰县的一些乡镇,还给农民下达指令性种蒜任务,种蒜季节之前派干部到各家各户检查是否备足了蒜种,没有备蒜种的予以处罚。于是,一个"金乡大产区"就形成了。 在这个大产区,金乡的大蒜种植面积基本稳定,全县每年种蒜达六十万亩左右,产量达七十万吨。而周边地区就波动较大,多是盲目跟风,看见大蒜挣钱,下一年就多种一些;看见大蒜赔钱,下一年就少种或者不种。但不管怎样,这个大产区无论面积还是产量,在全国都是一个巨大的存在。据估计,产区每年种植面积大约在一百万亩以上,占黄淮平原大蒜种植总面积的近三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个大产区多年来一直以金乡为大蒜交易集散地。尤其是现货,大多到这里卖,在这里存,从这里发到外地。不只是金乡大产区,包括河南、安徽甚至云南等许多地方的大蒜都拉到这里交易。金乡县商务局提供的资料显示,金乡大蒜每年外销量达一百三十万吨。 中国是世界上的主要大蒜出口国,金乡又是中国大蒜的主产区,所以许多大蒜都从这里发往国外。现在,金乡县拥有自营进出口企业一百四十家左右,产品出口到一百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2012年出口总额达七亿美元。所以,金乡的蒜价,左右着世界大蒜的价格。 金乡称作"蒜都",名副其实。 ……
金乡的大蒜经纪人到底有多少
老王有了这10万块,开始行动:他用0.11的价格,以20%的订金,买下了两库蒜。有人笑话他,放着九分的不买,偏买一毛一的。老王说,一毛一的品相好呀。别人说,什么品相不品相,就这个行情,孬的好的都烂在库里! 可是过了年酸价就开始涨,老王在2.3位的价格上卖掉了他的蒜,又买,又卖,接连做了几把,一共赚了三百多万。 做完生意,他去换钱。拿10万给了朋友,可是朋友不要,说我借给你5万,我就收5万。他又带上10万去了大舅哥那里,一进门就给丈母娘跪下了,说:“大娘(金乡人对岳母的叫法),年前我想做蒜,怕借不来钱,就吓唬梅(老王的老婆),说就不来钱就离婚,叫你老人家生气了。” 老王把钱还给大舅哥,大舅哥也是只要5万。老王说,好,不给你,我给我外甥,给他当学费。就把10万全给了大舅哥。他大舅哥媳妇在一边做顺水人情,做生气状,责怪丈夫不该瞒着她:“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能不借给咱妹妹钱吗?别说五万,十万我也拿!”反正是皆大欢喜。 老王还了钱,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还买了一辆车,是“马六”。 这样的暴富故事,在金乡还有好多。 不止一个人告诉我,因为做大蒜生意太刺激、太暴利,所以干过这一行的人,很难再去干别的行当。即使赔掉裤子,也想在大蒜堆里把裤子捡回来。还有人说,蒜商们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离开这个市场:要么老的爬不动了,要么赔的没有钱了。 有人跟我讲,在金乡农村,“十户人家,家家种蒜;其中 两家,天天贩蒜”。据统计,全县农民80%的收入来自大蒜产业。全县有6万的购销队伍和3万户大蒜运输专业户。 因为大蒜之都的缘故,金乡县的宾馆。餐饮服务业也特别发达,每到6、7、8三个月客商云集,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操着南腔北调。 许多年来,在商店子大街的一个十字街口,始终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少时几十,多时数百甚至上千。这些人多是大蒜经纪人,当地人称他们为“跑信息的”。他们一头联系着储存商,一头联系着买家,主要是蒡客户做大蒜生意,赚取佣金。行情好时,经纪人论吨收取佣金,根据大蒜的品质,有事10元一吨,有时20元一吨。生意最火时,一人一天能挣上千元。当然,有的经纪人不讲道德,采用“割耳朵”手法,对这边报一个价,对那边报一个价,会挣的更多。行情差时,他们只能论批收佣金。有时成交一批货,不管1吨还是100吨,商家只给经纪人十元二十元吃易读宝包子。有时两三个经纪人共同促成一桩生意,连吃包子的钱也不够。虽然赚不到钱,当经纪人不能不做,因为很多客户都是老关系了,这些关系需要维持。 金乡的大蒜经纪人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准,因为他们一半是农,一半是商。据说,有门面的职业经纪人上千,加上非职业的,大概有几千之多。 我发现,金乡县城和全国任何一个县城都 不一样的地方,是城里城外有好多冷库。南店子的“大蒜华尔街”,两边就有不少,从化县城出发,无论沿着那一条大道走,都会看到路边的冷库一座挨着 一座,走出好远还有,几乎与下边乡镇的冷库群连成一线。 到2012年底,金乡县有恒温库1300座,储藏能力达160万吨。有人说,世界上最大的冷库群就在金乡。 金乡的冷库,出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主要为了储存蒜薹、蒜头。有了冷库5月份下来“隔宿烂”的蒜薹就能存到过年在卖;有了冷库,本来只是“夏眠”三四个月的大蒜,可以在零下三度的恒温库里睡上半年甚至一年而不发芽。这样,大蒜就能有一季销售改为常年销售。所以,金乡本地人和一些外地商人,或者独资,或者合资,纷纷建立冷库。因为一个冷库只有一个门,里面经常是黑咕隆咚,他们很形象地把库叫“洞”,进库叫“进洞”,出库叫“出洞”。冷库老板对人讲他的冷库有多大规模,就说他有几个洞;蒜商向人讲,他存了多少大蒜,也说存了多少个大“洞”。
“不发大蒜财,枉为金乡人”
这种“洞”,现在每建一个至少投资50万元,能存500-1000吨。用两个人管:一个管出库入库,一个看表,也就是负责控制冷库温度。为客商存蒜,每吨每月收取300元左右的贮藏费,去除电费、人工费等等,纯利大约是三分之二,一个洞每年至少有大约万元的纯收入。这些冷库老板,除了代人存蒜,赚取贮藏费,还时常直接收蒜,自己存库。 我在城西徐楼村采访,听该村女支书周秀荣说,他们村543口人,460亩地,除了将95%的土地用于种蒜,几乎家家都有冷库,最差的也与人合伙,在冷库中占有股份。有一个叫徐雪原的,光他自己就有9个“洞”,在县城买了两套房子。在徐楼村,如果没有二三十万的存款,这一家就是“穷人”了。 除了冷藏贮存,金乡的大蒜加工业也是一棵摇钱树。 前些年,金乡曾经建起了好多蒜干厂,就是把大蒜洗净、切片、烘干,或内销,或出口,将一季销售的大蒜变成多年销售,好多人因此发财。但是,这样的加工造成了严重污染,搞得那条万福河臭气熏天,连河边的青草都死了。政 府觉得这样不行,2008年下手整治,把这类没有污水处理设备的厂子全部关掉。 现在,金乡的大蒜加工业已经上了层次,求精求深,研发并生产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的高端产品。全县大蒜贮藏加工企业已发展到700多家,年加工能力60多万吨,开发的大蒜素、大蒜油、黑蒜制品、大蒜胶囊、大蒜素注射液等40多中高端产品打入国内外市场。 除了正规的、成规模的贸易与加工,在一些人看来,大蒜行业的角角落落都是钱。徐楼村有个人叫徐前进,前些年做萝卜干生意,让客户坑了,那年过年没有钱,只好流着眼泪接受政 府发的“救济”。但他不灰心,到处找门道。他发现,冷库搞大蒜加工,削下的“蒜底”(大蒜底部)扔了可惜,就去收集起来,烘干后卖给饲料厂,结果发了发财。后来有不少人都学着他做,他就改行,建起“前进机械厂”,专门生产“蒜底烘干机”出售,一年纯利达到500万元以上。 有一个邳州人,人称大老李。他早先在家乡收破烂,那年钢铁掉价,他赔了大钱,在家呆不下去,跑到金乡收起了“大蒜破烂”:把人家加工大蒜扔的一堆堆蒜皮收集起来,到风口上扬光蒜皮,获得一些遗留的蒜瓣,拿去卖钱。就靠收这样的“破烂”,大老李在金乡立足了脚跟,先是租门面代人收蒜,后来直接做大蒜生意,现在有资产300万元。 因为大蒜生意挣钱,让众多从不经商的人也暗暗心动。“不发大蒜财,枉为金乡人”,这是金乡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所以,一些工薪阶层如公务员、教师、医生、警察等等,都当起了“业余蒜商”。他们或者单干,或者与人合伙;或者建冷库存蒜,或者做大蒜生意;或者做现货,或者做期货,大多沾了一身蒜味儿。 工薪阶层之外的人,兼职做大蒜生意的也为数不少。我第二次去金乡时,做过三次出租车,每次上了车就问:“师傅做蒜了没有?”结果怎样?三个司机都做。他们虽然把开出租车当做主业,但常年盯着大蒜市场,经常去看看行情,向行内人打探打探信息,而后决定自己做不做,怎么做。 在金乡街头漫步,耳边频频有东北口音响起。这些东北人,有短期停留的,有长期居住的,大多是为蒜而来。我在山禄大蒜市场见到一个中年妇女,操东北口音,专搞物流,将金乡大蒜、蒜薹、圆葱发往哈尔滨。她说,在金乡搞物流的,东北人老多了。 徐楼村党支书周女士讲,前几年有个东北人到金乡,只带了一万五千块钱,做了几年,现在已经有几千万了。另一个东北人过来,发现做大蒜有风险,遂做起另一种生意:冷库。公司开业时,他去送花,一年也挣几十万。 被人称为“四大天王”的四位大蒜商,有两个来自东北。
“大衣哥”和“头巾女”
当然,也有一些人在金乡栽了跟头。有一个来自黑龙江的哥们,前些年带了上百万的资金,来金乡要发大蒜财,结果赔得一干二净,只好在这里当起了装卸工,给人扛蒜袋子,至今没能翻身。 金乡作为一个农业县,外来打工者数量之多,在中国的北方十分罕见。这些打工者,是“大衣哥”和“头巾女”。 这两个群体,是来挣散碎银子的。 我在金乡时,不止一个人向我讲过:“大衣哥”朱之文以前在金乡打工。 2012年6月2日上午,第七届金乡大蒜节开幕,草根明星刘大成和朱之文登台献艺,二人都在现场道出了自己与蒜乡的渊源。朱之文满怀深情的讲:“俺跟金乡不见外。俺老家是菏泽单县,跟金乡是邻居,前几年经常来金乡打工。”他唱了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水》,又说:“俺在金乡呆过很长时间,说起回家,金乡也算俺的家。”于是,又献上一首曾在央视春晚唱过的歌曲《我要回家》,全场掌声雷动。 朱之文不穿大衣了,但是在金乡还有好多的“大衣哥”,他们多是来自外地。 我第二次去金乡采访,发现有两个地方是“工夫市”,各站着一群“大衣哥”:一是南店子街口,一是城西鱼山镇。那时刚下过一场大雪,寒风凛冽,他们每个人都穿一件黄大衣。我下车后,他们立即围过来问:老板,觅人? 这个“觅”字我懂。在我家乡莒南,过去给财主家干活的人就叫“觅汉”。 得知我不觅人,他们的脸上现出失望神色。我问他们收入怎样,他们说,这个季节活少,工钱也低,一天才挣百十块钱。在新蒜入库的季节,他们一天能挣三四百。我听说,有一位来自黑龙江富余县的“大衣哥”,人称“小波”,硬是靠扛蒜袋子,在县城买了楼,另外还买了一辆20多万的车。 当然,无论是淡季还是旺季,他们都是出大力的。我去看过冷库,存蒜的铁架子有十几层高,一直顶到天花板上。在新蒜入库的时候,“大衣哥”们要肩扛80多斤重的蒜袋,在铁架子上攀上爬下,把每一层都装满。他们的劳动强度,非常人所能承受。 “大衣哥”扛袋子,“头巾女”则有一部分在冷库加工大蒜。蒜商们买进的大蒜,只在地头剪秆、削胡,搞了些粗加工,入库前,要进一步剪掉多余的蒜秆,削去蒜底,去皮,分级。如果是出口的大蒜,还要按照外商要求,装进一个个小网袋,每袋装几头,到了外国直接进入超市。搞这些加工,多是雇用妇女,每人每天付一百元左右的工钱。这些妇女为了遮尘,干活时都围一个头巾。 更多的“头巾女”,出现在金乡农村,在一块块蒜地里。 我第一次见“头巾女”,是第一次去金乡的时候。当时董刚开车带我在金乡城外到处看,我见一块地里有人拾蒜,就下车走了过去。 这块地里有十来个人,其中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我很纳闷:这里怎么像集体化的时候那样,成群结伙地干活呢?问过那个男的,他笑了笑告诉我,除了他和他的老婆,另外那些妇女是觅的人。我问那些妇女是从哪里来的,她们笑着问我:你看俺是哪里的?我说,看不出来。雇主的老婆告诉我,她们是从鱼台县来的。那里种稻子多,这个时候正好没有活儿,就到这里打工。因为鱼台女人干活的时候喜欢戴头巾,所以当地人看她们是戴头巾还是戴斗笠,就能看出她们是鱼台的还是其他地方的。 那些鱼台女人,在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大多粗皮糙肉,正手脚麻利地捡拾蒜头。捡满塑料盆,就倒进用钢筋架撑起的尼龙网袋里。 我问一个妇女,干这种活,一天能挣多少钱。她用下巴指着旁边一位妇女道:“你问俺老板。”那个胖乎乎的“老板”立即向我一笑:“不告诉你,这是商业机密。”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我猜想,这个老板,其实就是个领头的,由她向雇主领活儿,谈工钱。
蒜区的打工者
后来,我在采访中多次听人讲到这个群体。 有人说,十几年前,金乡人种蒜都是自己干。但是种蒜这个活儿是在太麻烦,要把一个一个蒜瓣儿摁到土里埋起来,而且要让牙尖朝上(就因为种蒜牙尖必须朝上,农机部门研究了多年,也没能成功造出大蒜播种机),费时费工。那年马店某村有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外县亲戚过来帮忙。那个亲戚过来发现,这里种蒜太需要人手了,就问别的人家要不要人帮忙,需要的话,他可以从家乡叫人过来。于是,一些人家就让他找人帮忙,种完蒜付了工钱。从此,来金乡打工的一年比一年多。每年到了种蒜的时候,到了提蒜薹的时候,到了挖蒜的时候,周边几县,像鱼台、嘉祥、巨野、成武、单县,甚至河南、安徽,都有农民到金乡打工。还有的人,来自更远的地方。 这些打工者,有男有女,成群结伙,每一伙都有“老板”,负责和雇主讨价还价,结算工钱,协调各方关系。每年到了大忙时节,金乡县城和各个乡镇都有“工夫市”,也就是劳务市场。每天早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打工者就在“工夫市”站成一大片,等待雇主前去觅人。双方谈妥之后,“老板”就带上一帮打工者坐上雇主的车,去了某村某块蒜地。 我问过多位蒜农,觅人需要花多少钱。他们讲,现在比过去贵多了。按日工算,过去一天几十块钱就够了,现在至少一百,有的甚至在二百元左右。包工呢,过去一亩蒜的收和种只用几百块钱,现在都在一千以上,有时还要花到一千五六。 在蒜区打工是很辛苦的。种蒜、挖蒜,经常要爬着跪着,累得腰酸背痛。蒜区的雇主也很仁义,无论谁家觅人,都是管吃管喝。要炒菜,菜里要有肉。要给他们酒喝,给他们烟抽。当然,这些烟酒都是低档的,一瓶酒或一包烟在五元左右。 打工者,有的住在廉价旅馆,有的住在蒜农家里。曾经有一个例外:2003年非典流行期间,各村都按照上级要求,不准外来人进村,这些打工者只好住在村外野地里,由雇主送饭给他们吃。 背井离乡,出力流汗,这些“大衣哥”和“头巾女”都不容易。然而,他们为何要到金乡?还是因为到这里可以挣钱。一个忙季下来,十多天的时间,他们可以挣两三千元。 不只是金乡,在各个蒜区,雇人干活都是常见的。我在邳州宿羊山镇采访时了解到,去那里打工的人来自周边睢宁、新沂、东海、沭阳几县以及鲁南、皖北等地,高峰时多达三万人。 在起蒜的那几天,各个村子的超市里馒头销量大增,邳州人爱吃的煎饼反而卖得少了。因为,来自稻区的打工者只吃米饭馒头,雇主也陪他们改换了主食。 这种挖蒜工,出门时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齐鲁晚报》2013年5月24日报道:成武、巨野两县挖蒜农民,因为乘坐三轮车去外县外镇,三天之内出现两起翻车事故,死亡9人。 在“蒜你狠”的时候,大蒜产区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群体出现:盗贼。 大蒜收获之后,有一个晾干待售的阶段,在金乡县,几乎家家都有蒜垛,一般都在院外街边。有的小偷开着三轮车,到蒜垛边停下,趁主人不备,扯过蒜袋就往自己车上装,装上一些逃之夭夭。有的蒜农夜间睡在蒜垛边看护,小偷却做好分工:几个人将醒来的主人摁住,另外几人装车,等到小偷离开,主任望尘莫及,徒呼奈何。 金乡县警方曾展开对他们的严厉打击,将打击成果公开展览,其中有一辆三轮车,上面装满了蒜,那是小偷连车带蒜一起偷走的。 还有的蒜农,种上了蒜却迟迟不见出苗,扒开看看,土里并没有蒜瓣儿。原来,因为蒜种太贵,有人就在夜间悄悄去挖来别人种下的,白天堂而皇之地种到自家地里。当然,这是前几年发生的事情,极其罕见,现在基本绝迹。
“蒜神”和“蒜王”
在蒜界,经常被人提起的是“蒜神”和“四大天王”还有几位“蒜王”。他们都有着传奇般的经历。 在我的村子东南方向有一座小山,山上遍布巨石,长满刺槐与松树,据说从前此地有很多蝎子,因而这山叫蝎子山。山前有一条大沟,沟边住着几十户人家,村名叫董家沟。 董刚就出生在这里。 1993年夏天,他刚从乡办中学毕业,就去临沂闯荡。临沂有个西郊市场,他到一个药店给人家卖药。老板见他聪明伶俐,就说:“哎,你给我好好干,以后我给你买房子、买车,还给你娶老婆。”董刚说:“对不起,我只能给你干半年。我来不是给你打工的,是跟你学习的。工资我一分钱也不要,当学徒,学会了我就自己干。”半年以后 ,他果真离开这里,在市场盘下一个门面,一年交八千元租金。 董刚从这个时候起,就显示出他的经商才能。他广泛联系上下家,把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块。在当时这是很客观的收入了。然而董刚并不满足,他看到央视正热播一个用阿凡提形象做的草珊瑚广告,认定做这种药有前途,就和厂方联系,让他成为这个药品的山东总代理,从1994年到1996年,山东人吃的草珊瑚含片都是从董刚手中出去的,他因此赚了几百万。 生意红火起来,他的哥哥、三姐、四姐都到临沂给他帮忙,兄弟姐妹一起发财。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董刚觉得他们经常添乱,就分给他们一些钱,自己去了潍坊。此时的几年,他还是做药材生意,或赔或赚。 2003年春天爆发的“非典”,让董刚看到了新的商机:当时人们都喝板蓝根防疫,他就用手中积存的麝香壮骨粉,换了一批板蓝根冲剂,他在市场上转悠,听人说,山东大蒜很便宜,有好多都倒进海里去了。他去大蒜市场打探,发现蒜价果然只有三毛钱左右。听老板讲,在山东装蒜,一斤蒜是五分。董刚听了,立即决定去大蒜产区看看。 那时“非典”风头正猛,他坐着火车往回赶,一路上被查了八次体温。 火车上的董刚体温正常,热血却在沸腾。他想,大蒜这么便宜,我何不买上一些,等到涨价了再在卖?此时,他手中有几十万资金。 到了就金乡,他看了大蒜价格,每斤一两毛钱。正考虑下不下手,恰巧遇到一个做蒜的姓徐商人,二人住在一个宾馆,谈的十分投机。老徐说,新蒜快下来了,你跟我到河南,苏北转一转,再做决定也不迟。二人就去了河南的中牟、杞县,去了江苏的邳州。看过了一圈,大蒜开始涨钱,从两毛多一气涨到了一块一毛五。因为,此时好多人都相信大蒜能防“非典”,市场供应开始紧俏。等到八、九月份,蒜价更高,董刚就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回到了临沂。 这时他又得到,生姜正在价格低迷时期,2002年价格大跌,一斤只卖五分钱;到了2003年秋天,一斤也才卖两毛多。他认定姜价会涨,就把手头上的四十万资金全部投入,买来姜存到沂蒙山区的一个军用山洞里。2004年春节后,姜价猛涨,董刚在2.8元的价位上出手,大赚了一笔。这年5月,他花27.5万元买了一辆新式本田雅阁车,随即开着这车去金乡考察大蒜。 此时,董刚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出现了。 此人叫秦峰,原来在潍坊做药品生意,认识董刚。他见董刚赚了钱,就问今年还做不做姜,董刚说不做了,做蒜。秦峰说,好,咱们合作。 我见他们二人在2004年签订的一份协议,主要内容是:秦峰投资100万元,董刚投资30万元;秦峰对到户资金进行管理,董刚负责经营;合同履行期间,发生亏损及债务或损失均由董刚负责,产出投资金的盈利,秦峰分55%,董刚分45% 也就是说,秦峰只负责出资100万,董刚出30万,在金乡负责做这单生意。5月下旬,董刚找几个金乡人帮忙,在鱼山镇公路边找了一块很大的空地,买了一万多块钱的砖,支起来做晒蒜的台子,从527日开始收购。
大蒜行业好多人知道了董刚
这个时候,董刚他们收的是湿蒜,只有七八成干,由小贩子从田间地头收上来,拉到城里。董刚从小贩子手中大量吃进,一斤三四毛钱。一袋一袋晾在台子上,让雇用的人不停地翻晒。鲁西南方言有个动词:“裂”。这个“裂”,类似“搞”与“弄”,但如果用来表示一股狠劲儿,或者一种得意心情,“搞”与“弄”都比不上“裂”。董刚向我讲他第一次收蒜,是这样说的:“我一气裂了八千吨!” 收获结束,蒜价就涨,从一块涨到一块一毛五。这时的董刚喜气洋洋,每天都计算赚钱的数目。然而没过多久,蒜价出现拐点,急转直下,竟然跌到了六毛五。算一下帐,亏损额达几百万。 给他干活的人都慌了,有人一个劲的嚷嚷,我精神都快崩溃了!大家都催促董刚快卖,说:卖吧,卖吧,别把本钱都赔光了! 这天晚上,董刚召集大家开会,板着脸说道:我郑重地跟你们说,你们只负责货物的质量。至于大蒜卖不卖,是老板说了算,是我跟合伙人决定的事,你们不要瞎议论!我保证给你们发上工资,就是赔光了,也与你们没有关系。 即使董刚开了会打气,大家心里还是惶恐不安,因为蒜价直到过年还是一蹶不振。 说到这一段,我问董刚当时的心理状态,他说他心里有数。他认为,《周易》里讲了,万事万物都有循环往复的过程,就看你有没有耐心,能不能坚持。巴菲特有一句名言:“世界上聪明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有耐心的人少之又少。” 然而,让董刚耐心等待的过程是那样的漫长:2005年春天,黄淮平原上的大蒜返青了,长秸了,大蒜行情依旧低迷。知道蒜薹都长出来了,新蒜快下来了,董刚的8000吨陈蒜却还睡在一个“洞”里,连一颗蒜头也没到光天化日之下! 董刚后来告诉我,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也在打鼓,因为他的蒜在库里差不多一整年了,而他连一个客户都没有。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对别人说:不要愁,还是时机不到,时机到了,如果不排队还买不着我的蒜呢! 想不到,这话缺失一言成谶。虽然新蒜快要下来,但是国内外市场上的陈蒜却已消失殆尽,许多客商都到金乡进货,蒜价在一夜间抬头。5月10日,董刚以一块七的的价格开库卖货,冷库前果然排了长长的车队。 董刚说,那些客户,有的想排第一车,有的想在价格上稍稍便宜几分钱,都去求他,给他送中华烟。 就这样,董刚嘴上叼着中华烟,得意洋洋地卖蒜。他这边卖,那边市场还在涨价,最后的一批,他卖到了两块二! 董刚说,那年春天,手中有蒜的大户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李广来,河北唐山人,存了六七千吨;一个朱熹刚,辽宁人,存了四五千吨。李广来提议,三家联手,合起伙卖,一起卖出个好价钱。董刚同意,然而朱熹刚先跑了,就剩他和李广来。董刚说,那时候李广来比较仗义,他宁可把他的大蒜拉到广州去卖,也不在本地市场造成积压,冲击蒜价。最后,李广来的货卖完了,董刚的货才开始卖。 从那个春天开始,大蒜行业好多人都知道了董刚。 8月的一天,董刚出现在北京平安府宾馆。这家外貌为明清建筑、古色古香的宾馆,见证了董刚人生中的巅峰时刻:他在中国土畜产进出口商会大蒜分会理事会扩大会议上,被增补为理事。这个大蒜分会,当时有19个理事、18个监事,都是在大蒜出口方面赫赫有名的企业老板。而新任理事董刚,却连一个蒜头也没有向国外发过! 更让与会者惊讶的,是他在会上的发言。他发言的题目为:顾客不是上帝。 董刚面对那些大蒜界资深人士,毫不怯场,侃侃而谈。他说,顾客不是上帝,大蒜经营者才是上帝。只有自己做上帝,才能真正做好企业。不然,你光给客户服务去了,不去看市场了,那么你必败无疑。怎样做上帝?就是要把握住市场规律。如果你把市场规律把握住了,全世界都是你的客户。
“蒜神”董刚
董刚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到我这里排着队买蒜?就因为我有货源,我控制了货源,对不对?如果你掌握了市场规律,控制了货源,别管巴西、美国,还是东南亚的客户,他们都得来乖乖地求我... ... 听着他的演讲,有些不认识董刚的蒜商窃窃私语:会长从哪里请来这么一个狂人? 不管自己的观点是不是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同,董刚在演讲的时候,已经将自己当做上帝了。因为他已经像上帝一样,在大蒜界创造了奇迹。 2005年的新蒜下来,董刚看准了行情,大量收购。他以1.2元的均价,一气收了4000吨。他到处向人讲,过了年蒜价会大涨,许多人不相信。结果,春节后果然涨到了2.8元。 本来,有一些大蒜出口企业为了争夺客源,在两元以下的价位与外商签订了供货合同,这时普遍出现了亏损。有一家企业,赔了将近3000万。据董刚说,这些企业此时联名签字,说董刚等外地蒜商哄抬物价、扰乱大蒜市场秩序。金乡县领导发表电视讲话,对某些蒜商发出警告,要提高税收,抓几个典型。董刚便组织了几百个外地蒜商,堵住了金乡县政 府大门,要求与县长见面对话。 关于这次上 访,董刚是这样讲的: 中午就传出来了,县长要跟我们谈话。我们这边选了五个代表。五个代表是谁呢?有哈尔滨的老崔、江苏的马哲,还有两个,我记不大清了。我坐在中间,他们在两边。县里那边是公安局局长、县长,还有地税局局长、国税局局长,还有一个副书记,阵容比较庞大。我们抓住他几点:第一,投机倒把已经取消了几十年,我们投机了什么地方?这个罪名你县里叫着合适?第二,你收我们税的目的何在?人说世界大蒜看中国,中国大蒜看金乡,不是靠你税收收起来的,是靠你宽松的环境才发展到今天,是吧?如果你们这样发展,大蒜是没有出路的。我董刚没扰乱县政 府,我只是来做点生意,赔的时候有我一份,赚的时候也得有我一份啊,你不能说赔钱是我的,光给你们做贡献,赚钱就没我的了,这叫买卖吗?做买卖嘛,低买高卖,谁也不想高买低卖,这不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云集到你金乡,是活跃了你们的经济,发展了金乡的经济,给金乡带来了好处,是吧?没有我们这些人,你们金乡吃啥?靠你们种地能弄些啥,是吧? 我讲到他出汗,去开空调。他说,不再难为我们了... ... 对上 访一事的来龙去脉,我曾向金乡有关部门求证,但采访对象说,不清楚当时情况。 这次组织蒜商集体上 访,是董刚又一次大出风头。 从这个时候起,董刚与来自辽宁的王大力、朱熹刚,来自河北唐山的李广来,被大蒜界一些人成为“四大天王”。他们在大蒜界炙手可热,呼风唤雨。 2008年7月,有人在网上发帖,将董刚封为“蒜神”。 此时的董刚,名利双收,如日中天。 2013年6月底我去邳州,要采访的重点人物就是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大蒜分会理事长张 黎明。我事先给他打电话约好,28日这天下午,他从设在徐州的总部专程赶回邳州,与我相见。我说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接着说了两年前与董刚经过邳州,他请我们吃饭的事情。他想了起来,一笑之后,开始与我交谈。 张 黎明比两年前瘦了一些,显得更加年轻精干。他说:“我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见他如此谦逊,我与他的心理距离立刻拉近了许多。 张 黎明的学历确实不高。他1977年生于邳州宿羊山镇,家门口就是中学,而他小时候却视读书为畏途,经常逃课玩耍,招致父亲一次次痛打。好不容易混到高中毕业,他到父亲开的照相馆帮工,负责冲洗照片,在暗房里一呆就是半天。 他家有十来亩地,每年种一季大蒜。1994年收蒜时节,17岁的张 黎明从照相馆的暗房里走出来,到地里起蒜。
张 黎明南行的收获
张 黎明看到,宿羊山蒜农的大蒜,都是卖给镇上的小商贩,小商贩再卖给大商贩,由大商贩拉到外地销售,便萌生了一个想法:我也拉蒜到外地卖,也赚大钱去。
他的表叔曾经几次外出卖蒜,张 黎明就找他打听、探讨。随后,他说服父亲与表叔,让他们共同出资收购了60吨大蒜,他与表叔通过铁路运往广西南宁。
那次押运,让张 黎明终生难忘。60吨大蒜,将一节“闷罐子”车厢装得满满当当,仅余4立方米左右的空间供叔侄二人坐卧,想站立起来都很困难。两人带着4个装满了饮用水的大号塑料桶、一大包干煎饼和干盐豆,老老实实呆在那个狭小的角落里。正值夏季,“闷罐子”热得像烧饼炉,且昏天黑地,张 黎明除了与表叔闲聊,就只能听着火车开动的单调声音,盼望着到了车站可以出来放风。到站时,他们除了赶紧下车方便一下,并不敢走远,因为货车的开与停没个准点。他还记得,在湖南衡阳站下来,夜静更深,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狼叫,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在火车上闷了整整14天,张 黎明和表叔浑身奇脏,臭不可闻。然而到了南宁,将大蒜交给客户,他们赚到了14000元。二人对半分开,分别缝进布袋,缠在腰上,愉快地坐上了返程火车。
张 黎明这次南行的收获,不只是赚了7000元,还见识了商业天地。他处处留心,了解信息,还主动结交了一些客户。有一个人在中越边境的友谊关做生意,每年都把中国大蒜大批量贩卖到越南,张 黎明回家后就给他打电话,邀请他到邳州考察。那个商人过来看了看,发现从产地直接购蒜,比从中间商那里贩卖更为划算也更有保障,第二年便向张 黎明订了5个车皮的大蒜。此后,二人成了朋友,长期合作。
1996年,张 黎明在镇上建了门市,正式做起了大蒜生意。几年下去,雇员多达二三十个,成为镇上数一数二的经销商。
2000年,张 黎明把生意扩展到了东南亚。他在国内结识了一位东南亚的华侨,此人的外甥在泰国做大蒜贸易。在电话中了解到,对方的需求量较大,张 黎明就去泰国与其面谈,给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双方的合作从此拉开帷幕。此后,张 黎明有好几年住在深圳,与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的华侨客户往来密切。他们不仅建立了生意上的合作关系,私下里也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客商们都爱带着这个小弟弟一起活动,张 黎明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知识,大开眼界。
大蒜价格起伏不定,但是张 黎明一直重合同、守信用。如果合同已经签订,蒜价上涨,哪怕赔本,他也要保证供货;当蒜价下跌,他却会主动联系对方,叫对方少付货款,让利与人。别人说他这样做太傻,他只是憨憨的一笑。久而久之,张 黎明和客户之间有了充分的默契和信任。一次,张 黎明急需100万资金周转,向一个菲律宾华侨好友求助。此人二话不说,立刻把钱打到他的账上,还执意不肯收下他的欠条。这件事让张 黎明深有感触,他说:做事先做人。走遍天下有朋友,这是我最大的资本。
2002年,我国取消了大蒜出口配额制,私营企业可以自营出口。得知有这个政策,张 黎明立即成立了徐州黎明食品有限公司,并建了4座冷库。黎明公司成立的第一年,出口额就达到了176万美元。
2003年春,蒜价大跌,“非典”来袭。那时,镇上的大蒜营销户均关门歇业,张 黎明却大敞其门,有多少收购多少。有位大蒜户十分不解,宁愿把自己的十万元借给张 黎明,也不愿冒这个风险。谁知“非典”后期,大蒜行情突然变好,张 黎明赚了一千多万元,成为当地的一条爆炸性新闻。
随着企业的一步步壮大,张 黎明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文化素养不够,非常后悔少年时的厌学态度,如饥似渴地开始学习。他去清华大学充电两年,四处听取专家们的企业管理课程,到海尔等名企考察学习,还在公司建立了图书馆,与员工们一起读书阅览。去上海参加食品博览会期间,他一头扎进展览厅里边看边记。
“白蒜大王”张 黎明
张 黎明听学术报告时,经常坐在最前排仔细听、认真记,听完报告还跑到专家面前问东问西。由于处处留心,日积月累,张 黎明渐渐完成了由一个蒜贩子向现代企业家蜕变的过程。无论是蒜业还是企业管理,他都能讲得滔滔不绝、头头是道。 2006年,黎明公司出口创汇2600万美元,进入国家农产品出口创汇百强企业前十强。 2010年,张 黎明又全票当选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大蒜分会新一届理事长。这年,黎明公司出口创汇近1亿美元,销往29个国家和地区。 目前,黎明公司已建成恒温库35个,贮藏量达3.5万吨。近几年,张 黎明致力于企业的转型升级,与南 京农业大学、山东农业大学、天津科技大学等合作研发新产品,进行深加工,拉长产业链。他兴建了5条深加工生产线,生产的大蒜软胶囊、黑大蒜、蒜粉、蒜片等大蒜深加工系列产品,远销美国、欧盟、东南亚、中东、巴西、南非、日本、韩国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公司每年营业额超10亿元人民币,年自营出口贸易额超亿美元,连续五年位居江苏省同类产品出口创汇榜首。 除了大蒜,黎明公司还经营辣椒、生姜、洋葱、胡萝卜、花生、苹果等农产品,另外,还涉足房地产、金融、餐饮等行业,做得风生水起。不过,他这样说:“农业永远是主旋律,大蒜是我终生的事业。” “事业”这个词,在他和我的谈话中重复了好几次。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事业心、责任感。他强调,必须把蒜业当事业来办,因为这个行业牵涉千千万万的蒜农和蒜商,关系到三农问题和商业秩序,甚至能影响中国的国际形象,所以,作为大蒜行业的一位企业家,应该有所担当,必须兢兢业业。 在邳州在线网站上,有一份关于张 黎明的介绍材料,用了“白蒜大王”这个称呼。 但愿这个“白蒜大王”能在大蒜行业保持持久的影响力,散发出更多的正能量,成为大蒜从业人士的楷模与标杆。 大蒜在当今一些人眼中,不只是白花花的银子,也是“伐性之斧”,是白花花的老虎——夺财害命之虎。 多年来,困扰大蒜行业的首要问题是价格的大幅度波动。 让我们回顾一下近三十年来“白老虎”的足迹,倾听一下它的啸声。 1987:苍山蒜薹事件 那年5月,在暖洋洋的初夏南风中,山东苍山县的8万亩大蒜悄悄抽薹,迅速生长。蒜农们想起前两年“一根蒜薹顶得上一头大蒜”的价格,看看这一年长势更好的蒜薹,一个个喜上眉梢。 然而进入下旬,他们去地里把那些又粗又长的蒜薹提下来之后,却发现价钱不是前两年的样子了:23日,每斤4角;24日,3角;25日,2角;26日,1角,有的地方5分钱也没有人要。 27日,县政 府门前和院内聚集了两千多名群众。他们用篮子、小推车、地排车装着卖不了的蒜薹,要找县长讲理。他们想问一问:政 府号召老百姓种蒜,现在老百姓收了蒜薹卖不出去,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县长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种大蒜收入高,那几年黄淮平原上许多地方都在学习苍山,有的地方还到苍山请人去教。1987年,一些外地客商发现,不用去苍山照样能买到蒜薹,而且价格更加便宜。再加上前两年苍山一些部门作风恶劣,对外来客商吃拿卡要,还有人在路上设卡拦车,不让外地的车进苍山收蒜薹,自己想从中大捞一把,外地客商将苍山视为畏途。5月中旬,苍山县供销社就频频得知蒜薹收购意向合同被客户单方废弃的消息,总额有2700万斤之多。苍山虽然已建起6座冷库,但相比全县近亿斤蒜薹而言,等于杯水车薪。 于是,在527日那个充满辛辣气味的中午,县委办公室秘书打电话向县委书记报告情况,县委书记让他找县长。找到县长,县长却让找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些官员都在家里“午休”,都没有出门。
1989:蒜农的失算
  直到下午四点,县政 府大院已经让蒜农砸得一塌糊涂了,县委副书记才带人赶到现场,发表了广播讲话,并由政法部门拘留了17个“打砸抢分子”。   1987年7月24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发布消息:《山东通报处理苍山“蒜薹事件”责任者:犯有严重官僚主义错误的县长李常存被撤职,县委书记杨国胜停职检查》。该报在二版刊出新华社通稿:《山东省委、省政 府责成苍山县有关业务部门检查蒜薹事件中的严重不正之风》。8月6日,该报又在四版发表了《依法处理苍山蒜薹事件 八名打砸抢罪犯被判刑》的消息。   五年之后,苍山县建起了一座全国唯一的“大蒜塔”。该塔为11层,层高3米,加之塔下的塔子山海拔高度78米,塔身海拔高度110米,象征中 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苍山县百万人民率先推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坚定不移地沿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进。此塔最特别之处,是塔顶倒立一个大大的蒜头,恰似警钟,风吹有声,就是为了警示后人:汲取“蒜薹事件”教训,不忘前车之鉴。   1989:蒜农的失算   1989年夏天,在已经成为大蒜主产区的金乡,蒜农们度过了一个悲惨的丰收之季。   那一年,金乡大蒜种得多,收得多,全县产量16.2万吨,占全国总产量的六分之一。新蒜下来,价格一直在涨,每斤从一块一涨到一块八。   不料进入7月下旬,蒜价突然暴跌,一斤跌到三毛甚至几分。入冬之后,大蒜开始生芽,几百斤只卖几块钱,一袋子蒜换不来一个饽饽,许多蒜农只好把蒜倒进了沟里。   最惨的是,在蒜价上涨时,有人不仅不卖自家产的,还设摊收购,打算囤积居奇,结果吃了大亏。马庙乡的一位蒜农,自种22亩,产4万多斤,不仅一斤没卖,还收购了3万多斤。结果,全部成为散发着浓烈辣臭味的沟渠填充物。   在邳州宿羊山镇西营子村,一位王姓村民本来是个“逛香油”的,即用芝麻做香油卖。他看到大蒜行情好,拿出多年来赚的5万元去收蒜,打算赚上一笔,不料赔得一干二净。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痛哭一场之后上吊自杀。   对于这次灾难,各地蒜农普遍相信一个解释:因为那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外国不进口中国大蒜了,因此卖不出去。   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蒜农们看到新蒜涨价,以为还会持续上涨,都在持蒜观望,期待有更多的赢利。于是,多数收购摊子前冷冷清清,最后索性收摊子走人。我国大蒜出口,历来将交货截止期定在7月20日,因为再晚的话,运到目的地就会生芽。而这一年,因为蒜农惜售,出口商眼睁睁地收不来货。1988年,金乡出口大蒜约4000吨,而在1989年,直到截止期到了,也只收上来2100吨。   因为蒜农失算,在种蒜历史上第一次赔了血本。   2003—2007:过山车   媒体报道:2003年5月9日傍晚,在广西东兴市最繁华的北仑大道大转盘,女商人刘时芬骑摩托车行驶在路上,后面有两个男子乘摩托车赶上来,后座的男子掏出一支枪,突然对准刘时芬射击。刘时芬当即车倒人亡,开枪者逃之夭夭。   6月19日,案子告破。原来这是一起雇凶杀人案件,雇凶者为广东珠海人李海英。此人在东兴市经营大蒜,将山东来的大蒜发往越南,生意亏损近两百万元人民币。他认为亏损是“中间商”垄断市场所致,并认定被害人刘时芬即是“中间商”之一,遂策划了行凶计划。   在业内人士看来,刘时芬死得太怨。因为那时全国大蒜普遍跌价,在离东兴市不远的北海市,有人将不值钱的大蒜倒进了海里。在黄淮平原,一些地方跌到了五分钱一斤。   是“非典”这场瘟疫救了蒜市。人们普遍相信吃大蒜可以预防,致使蒜价飞涨。
2007年,与大蒜有关的故事
  在邳州,有一位蒜商收了一批大蒜存入冷库,到了第二年春天,他发现他的蒜买时是每斤五毛多,现在只卖两三毛钱,连付贮存费也不够,索性向冷库老板说,这些蒜他不要了,把冷库老板愁得不轻。没想到,进入5月份,蒜价涨到了一两块钱一斤,冷库老板在1.9元的价位上出手,净赚了几十万元。   然而,等到“非典”过去,人们对大蒜的亲近感减弱,秋后蒜价开始下跌,一直跌到第二年春天。河南周口地区的陈蒜,只卖两毛七一斤。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大蒜价格按种类、等级的不同而不同。蒜商们向我讲述时为了叙述简便,都是取了平均价。   2005年,新蒜价格是八毛起涨,涨到两块。春节前小幅回落,到了2006年春天一路上扬,最高时涨到四块五,创历史最新记录。   这一年,好多人赚得盆满钵满,包括董刚在内的“四大天王”就此成名。   由于蒜价太高,2006年的新蒜下来时,许多人不敢收购。果然,蒜价从一块八掉下来,一直掉到七毛五。春节前虽然挺了一挺,挺到两块二,但过了春节还是一路下滑。   2007年的春天,金乡县发生了许多与大蒜有关的故事:   故事一:半夜街边现“鬼火”      那年春天,有人发现,在金乡县城的一条马路边,夜半更深,经常有一团团的黑影和星星点点的光亮。有胆小的人说,是鬼火。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后来大家搞明白了,那是有人蹲在路边抽烟。      是谁蹲在那里抽烟?是蒜商。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到街边蹲着?让蒜价愁得。      那年春天,蒜价一个劲地下跌,有多人算算账,已经严重亏本。有一些蒜商“抱团取暖”,一起住进金鑫宾馆,互通信息,互相打气。然而,白天到南店子打听一下,蒜价还是一天天继续下跌,从两块以上,一起跌到五六毛钱。夜间,有的人无法入睡,就走下楼来,三三两两得蹲在马路边默默抽烟,打发漫漫长夜,造成了夜半现“鬼火”的恐怖景象。      故事二:小蒜商挥泪吃“救济”   当时在金鑫宾馆住着的蒜商群体中,有一个小伙子。他来自乡下,好不容易筹集了几万块钱,想通过做大蒜生意挣点钱娶上媳妇。可是,蒜价大跌,他挣钱无望,天天在宾馆里哭。   更麻烦的是,借给他钱的亲戚找到他,催着他还钱,更是逼得他寻死觅活。蒜商们看不下去,集体发飙,一起严厉谴责债主,才给小伙子暂时解了围。后来,小伙子连住宿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蒜商们就凑钱给他,让他继续住了下去。吃着“救济”,感受到蒜商们给予的温暖,小伙子天天以泪洗面。   故事三:孙佰战发誓爬大街   孙佰战是金乡当地蒜商,身材高大,为人正直。金乡县大蒜信息协会会长杨桂华说他:“一年年奔走呼号,就是想把大蒜业做起来。”   孙佰战当时在金乡汽车站开了一个冷库数据统计中心,还办了一个信息网站,为蒜商提供信息服务。蒜商对他的信息比较信服,纷纷给他的统计中心捐款,在一次蒜商大会上,还给他送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客商的忠诚卫士”。   2006年冬天,他在南店子市场安了桌子,散发传单,公布自己掌握的出口量、销量,以及自己对行情的判断。春节之后,他看见蒜价一个劲地往下走,忧心忡忡,劝大家不要贱卖,把价格托住。有人跟他争论,怕等到新蒜下来,陈蒜压在手里,他说:“大家放心,到五月份一定会卖完,如果新蒜下来还卖不完,我从南店子大街东头爬到西头!”   孙佰战说,他是受了美国一位小学校长的启发。媒体报道,那位校长为激励全校师生的读书热情,公开打赌:如果你们在119日前读书15万页,我在9日那天爬行上班。全校师生使劲读书,终于在那天读完,他也践行承诺,在雪地里爬行1.6公里,历时3小时去上班,受到过路人和全体师生的热烈欢迎。
“蒜你狠”来了
  事实上,孙佰战的预测对了,新蒜下来之前,金乡的陈蒜卖得一干二净。但是,他的悲壮承诺,并没有阻挡住蒜价的下跌。   2012年底他告诉我,因为电子盘的出现,现货没法预测了。不然,他的信息服务,名也有了,利也有了。   2008:大灾之年   2008年,是中国的大灾之年。灾难不只是中国西部的汶川大地震,在黄淮平原,无数蒜农、蒜商血本无归,哭天喊地。   那一年春天,蒜价延续2007年的跌势,一直跌到一两毛钱,河南一些地方甚至跌到五分、六分。   据《大河报》报道,2007年六七月份,邳州一位姓谢的老板以每吨2000多元的价格,在河南中牟县收购了两万多吨蒜存在冷库中。到了2008年三四月份,蒜价落到了二三百元一吨。谢老板这时只好将冷库中的蒜超低价出手,加上冷库费和蒜的包装费,他赔了4000多万。   《大河报》记者还证实,2008年,杞县有几名蒜商因囤蒜赔本太多而自杀。   金乡县出租车司机老张向我讲,当时一个东北人来金乡做大蒜生意,把娶儿媳妇的钱都带来了,又贷了一些款,结果赔得精光,他没脸回东北,就上吊自杀了。   蒜界的这一场地震非常持久。6月份新蒜下来,也只卖三毛来钱。后来虽然涨了一点,但到春节时还是三毛。2009年的开春更惨,每斤只有几分钱。蒜商不仅卖不出成本,还搭上了储存费、运输费等等,赔得一塌糊涂。   金乡蒜商杨彦祥向我讲,金乡那么多冷库,那一年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人去提货,连存蒜的商人也不去。因为,存蒜的商人赔得连贮藏费都交不起了。有位广东蒜商开着宝马车去查看他的货,结果车子被冷库老板扣下,只走出了他一个光杆儿。这样一来,存蒜的都不敢去冷库,有人索性把货仍在那里自己“跑路”,一去再不回头,害得冷库一方到了新蒜季,只好花钱雇人把陈蒜搬出去扔掉。   蒜区冷库的一个个“洞”,原来都是“银子窖”,此时成了“臭屎坑”。   20092010:“蒜你狠”   阴极一阳生,阳极一阴生。蒜价的持久低迷,必然迎来令蒜农、蒜商们热血沸腾的迅猛上扬。   就在这时,“蒜你狠”来了!   2009年的新蒜一上市,收购价就持续飙升:   三毛,四毛,五毛,六毛... ...   三块,四块,五块,六块... ...   这种疯涨,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种疯涨,让好多人一夜暴富。   2009年11月26日,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播出了一期节目,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   节目一开始,央视记者以金乡县的一个大蒜销售点为背景,手拿话筒向观众报道:   “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中国大蒜之乡——山东省金乡县,中国市场上销售的大蒜有四分之一来自这里,在这个大蒜销售点,我从老板那里了解到,这袋红蒜有40斤,去年价格低迷的时候它的价格是3块5毛钱,而现在,它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20块钱。”   在这期报道里,有一个突出的事例:一个名叫刘军的,本来负责给大蒜加工厂拉货,2009年年初,他在听说大蒜价格即将上涨的消息后,决定参与一把,就又贷又借,东拼西凑了40万元,以每斤2元左右的价格收购了300吨大蒜,几个月之后,这批大蒜的总价从40万元暴涨到了96万元。刘军转手一卖,在还清所有的欠款之后,还挣了50多万元。   在央视这次报道之后,中国的时髦用语便有了“蒜你狠”这个新词,风靡全国。   由于蒜价涨势猛烈,各界普遍怀疑有游资进入金乡囤蒜炒作,大牟其利。央视的这一期节目,直接把题目定为《游资疯炒大蒜》,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对于大蒜存在“炒作现象”深信不疑。
调查组在金乡
  在金乡,在大蒜行业,许多人并不认同央视的结论。我听蒜农蒜商们讲,央视这期节目,起码有两个地方经不起推敲:   第一,“蒜价疯涨30倍”。他们是从一斤一毛的价格算起的。一斤一毛,这是什么价?是能逼出人命的价格呀,你记者稍有头脑,能这样算账吗?   第二,“游资疯炒大蒜”。节目讲,据说有温州商人拿了拿了5000万来做大蒜。5000万算什么?它在整个大蒜市场上冒不了几个泡泡,根本不可能起到“炒”的作用。   就在各界争议不休的时候,大蒜价格还是牛气冲天,一个劲地往上走,到了2010年春天依然如此。5月中旬,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工商总局派人来金乡搞调研了。   这次行动的背景,是2010年大蒜、绿豆、黑豆、玉米等农产品价格大幅上扬。   最引人注目的是绿豆。年初,绿豆4块多钱一斤,过了几个月,蹿至10元一斤,其迅猛之势与大蒜有一拼。据说,绿豆涨价是受了张悟本的蛊惑。此人自称养生专家,写了一本名为《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的书,并在湖南卫视上大谈张氏养生大法,随即,“绿豆汤包治百病”的传言不胫而走,导致很多地方绿豆脱销。   在这个春天,“蒜你狠”、“豆你玩”、“油他去”、“姜你军”、“苹什么”、“鸽你肉”之类的新词儿满天飞,网友们竞相“吐槽”,一时蔚为大观。   针对如此大规模的“吐槽”,高层领导便安排了这次调研。   这次调研,被大蒜行业理解为“查处”。最严重的说法是:中央派工作组下来抓人了。   作为“中华蒜都”的金乡,当然要在查处“蒜你狠”的行动中首当其冲。   调查组来到金乡,住进位于县城中心的金叶大酒店。在那座设施非常普通的二星级酒店里,官员们出出进进,一脸严肃。不时有当地干部或蒜商被叫进酒店,回答调查组的询问。   据说,他们还把金乡大蒜电子盘的上千客户名单列出,给每一个人都打了电话。调查的焦点主要有三条:第一,是否有人恶意炒作;第二,是否有人哄抬物价;第三,是否有人散布虚假信息。   董刚也是调查对象。董刚对我说,他当时真是害怕了,因为他毕竟做过两个电子交易所的总裁。所以,国家某部委的一个价格司司长给他打电话,他吓得没敢接,直接“闪人”,跑到曲阜躲了起来。   董刚认为,这次调查组下来,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蒜你狠”真相摆在那里,一查就明白。但他不想撞到枪口上,决定避其锋芒。   另一位“天王”朱熹刚就没有董刚这样的思路。当时他正在东北老家,一接到电话,就急急忙忙赶回金乡接受调查,结果一回来就让公安局带走了。他被关了半个月,交上10万元罚款才被放出。   当时“被抓”的只有朱熹刚一人。因为调查组通过大量走访、问询,了解到蒜价暴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有人炒作,而是因为当年大蒜减产,供求失衡。   据说,调查组在金乡时,北京的官员们还听到了许多蒜农的怨言:俺接连赔了两年,赔得连蒜种都买不起了,你们当领导的不管,现在俺刚刚赚了点钱,你们就来管了!   当时分管大蒜生产经营的金乡县副县长刘鹏不得不出来“辟谣”:“国家打击蒜价是误传,有关部门已要求我们采取措施消除误解,维护蒜农利益。”“国家不会打压价格,而是要维护蒜农的利益,维护市场正常的秩序,防止价格大起大落。”   事实上,调查组在金乡尽管工作相当勤奋,但蒜价没有明显回落。在电子盘上,蒜价甚至还在上涨。董刚说,调查组在金乡时,他躲在曲阜一直在电子盘上做,买时每吨5700元,卖到7000多元,赚了一笔。   调查组在金乡住了不到一个月,悄悄撤离。他们走后,蒜价曾经涨到七块,市场零售价甚至达到10元以上。   年前蒜价回落至四块多,2011年开春又涨,每斤六块多钱。   事后,对于这次查处,“蒜你狠”的行动,官方与民间都在反思。有的专家说,政 府不必直接伸手市场,尤其是像大蒜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大蒜只是一种调味品,关系不到国计民生,就是涨到每斤十块二十块,至多有人不吃,不会饿死人的。   然而,2011年第1期《经纪人》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中认定农产品涨价背后有“恶劣的价格操纵”。文中说——   所以我呼吁政 府开始逮捕这些农产品炒家,因为他们操纵价格,形成了农产品的垄断。反垄断法必须用在这些人身上。我呼吁政 府立刻派出公安到农产品的集中产地,把那些大规模租用冷冻仓库的人全部抓起来,他们肯定都是炒家,不会错的,用反垄断法起诉他们,这些炒家就是我们农民和消费者的敌人。   此文激起了众怒。我接触的一些蒜商,提起这篇文章,都是骂不绝口。   我也认为,文章的作者不做调查,蹲在书斋里写出这种极具杀伤力的文章,有悖事实真相。你想,蒜乡建起冷库,才让大蒜由一季销售变成了全年销售,才让大蒜、蒜薹这样容易变质的农产品经过贮藏和周转远销国内外市场,这对蒜农、蒜商及消费者都是有利的。再说,商人逐利,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蒜商大规模租用冷库,也不见得就触犯了法律,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早就没有了“投机倒把罪”。你凭什么呼吁政 府去抓这些人呢?   2012年春天,大葱涨价,《光明日报》在4月6日发表了对两位专家的访谈,题为“不能逢涨就干预,葱价:交给市场去办”。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于冷对记者说:“个别农产品价格上涨很多时候是市场正常现象,通过市场可以自发进行调节。因为农产品一般都是数量巨大,生产经营分散,具有易腐烂的性质,即使是投机,也没有办法长时间大量完好地仓储和保存,减少购买就会导致价格的回归甚至下降。从生产的角度看,价格上涨了农民就会增加供给,而价格下降了就会减少供给,价格会引导农民的生产行为。而如果依靠政 府干预往往会把握不好复杂多变的供需信息,经常会放大信号、干预滞后,会导致市场价格更大的波动,阻碍农产品价格向均衡状态的回归,到头来还是生产者、消费者两头受害。”   于教授这一番话,表达了一种理性的、正确的态度,中肯、可信。
2011:“蒜你贱”
  在“蒜你狠”的时髦用语之后,出现了与其相对应的一个词:“蒜你贱”。   2011年的“蒜你贱”,我亲眼目睹。   我在采访中,无论是蒜农还是蒜商,都说这一年因为雨水调和,蒜长得特别好:个头大,皮白。但是,“好蒜没有好行市”,当年67日我随董刚到金乡的时候,每斤现货是一块五,而后一天往下跌一毛钱左右。   回家后我继续关注。710日,蒜价跌到了六毛。网上有人说,有的地方一块钱能买三斤。2012年底我在金乡采访时,县商务局的干部告诉我,2011年平均价是八毛。   这样的价格,让蒜农损失惨重。   我在金乡请好几位蒜农算过账,种一亩蒜成本是多少。鸡黍镇西桥村六十多岁的周国相告诉我,他种蒜已经三十年,成本越来越高。现在,一亩地的蒜种要一千元以上,大约每亩在三千元左右。每亩收蒜一般送两千斤左右,大致上,每斤大蒜卖一块五才能保本。   当然,也可以自己干。但据我了解,多数蒜农在种蒜、挖蒜时都雇人,这已经成为习惯。因为无论收、种,都要抢时节。尤其是种蒜,要一个蒜瓣一个蒜瓣地往土里摁,自己干往往延误农时。   想一想吧,农民种上一亩大蒜,支出了种子钱,支出了买化肥、农药的钱,支出了浇地的水费,支出了收、种人工费,收下的蒜只换一千来块钱,入不敷出,他们该是怎样的心情?   于是,20116月,在网上出现了一个视频《蒜可怜》,用《菊花台》的曲调重新填词,改编作者为“哦-非发走丝”。   这个视频,自始至终只让观众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2003年“非典”期间,金乡县往北京送运大蒜的车队,头车上的大牌子写着:“山东金乡有机大蒜捐助北京抗击非典”。   那个男声音质颇佳,表达出的哀怨与愤懑震撼人心——   金乡大蒜,今年很惨淡   价格比去年,不增又减   大蒜市场,早已变了样   鱼山南店子市场早已成过往   蒜到市场,价格将人伤   不得已存库上,任他存亡   梦在远方,我们翘首望   2010就在身旁   媒体上,网络上   你的笑容已泛黄   蒜贱人断肠,你们却在观望   蒜农们,狠(很)受伤   希望价格快上涨   只有我孤单在这里,轻唱   回首去年,心里似蜜甜   种上了几亩蒜,能卖好几万   建了新房,生活也改善   “砖家”和媒体都看咱不顺眼   “砖家”批判、媒体跟踪咱   种蒜的那滋味,谁又看见   农民的苦,你视而不见   你只看到,大蒜卖钱   电台上,报纸上   你的笑容已泛黄   蒜农们,狠(很)受伤   希望你们帮帮俺   可“砖家”媒体在身边——围观   看得出,这首歌的作者对2010年“跟踪”大蒜市场的媒体、网络、“砖家”抱有满腹怨气。   这首歌唱着唱着,打出了字幕:“谨以此歌献给金乡所有辛勤劳作的亲人,真心希望‘蒜你狠’早日归来!”   这话,头一句让人心酸,后一句令人发笑——“蒜你狠”,岂能年年都有?   2012年6月,中国蔬菜流通协会大蒜分会会长陈明均先生撰文分析这一次“蒜你贱”出现的原因:2011年,由于受2010年高蒜价的刺激,各大蒜主产区及周边地区扩大了种植面积,达到八百二十万亩左右,而且由于风调雨顺,大蒜单位产量大幅度提高,多数地区增产20%以上,两个因素叠加,使2011年大蒜总产量增加40%以上,达到九百万吨左右。
2012:“东方明珠”的短命与一个农妇的自杀
  2012年又出现了一段“蒜你狠”。   许多人认定,在2011年的“蒜你贱”之后,大蒜种植面积减少,亩产量也有所降低,2012年大蒜减产已成定局。有农业专家预测,总产量将减少20%以上。   这种判断,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许多人都觉得,今年谁手中有蒜,谁就赚钱。于是新蒜一下来,收购大军就出现在蒜区的各个村庄,甚至是田间地头。这些收购者,多是农村中的小蒜贩子,他们开着各种车辆,疯狂抢购,有的还直接去地里动员蒜农卖给他们,帮他们拾蒜装袋。那劲头,就像抢元宝一样。有些大蒜商在城里敞开收货,甚至连价也不讲,一气收到上万吨的不乏其人。仅仅十多天,蒜价就从一斤一块五飙升到四块六。   看到这个行情,有的蒜农却不卖了,希望能等到更高的价格。大量的小蒜贩子收来货也不卖,找地方垛在那里,也等着蒜价“狠”上加“狠”。   然而,蒜价很快掉头下滑,7月中旬跌到了三块五,此后继续往下走,8月底入库时是两元左右,春节前掉到了一块多。   由此看出,在同一个蒜期里,“蒜你狠”与“蒜你贱”可能都会出现,只是有个先后的问题。有的年份,甚至是几起几落。   我在金乡采访时听说,2012年做大蒜生意的80%的人赔,10%的人平,能赚钱的只占10%。尤其是那些小蒜贩,赔得最惨。他们一开始忙着抢货,抢来后在做着发大财的好梦,结果蒜价下跌,货就压在手里了。他们当中的好多人,本钱都是借来的、贷来的,结果赔了个精光,落下一屁股债务。   有些大蒜商鉴于蒜价的大涨大跌,大蒜联合起来抵御风险。2012年夏天,山东有一家著名的大蒜出口企业联合了全国各地一大批蒜商,包括朱熹刚等人,成立了一个名叫“东方明珠”的联合体,实际上就是一个价格同盟。大家到一起开会,共同签订了一个协议,要求各人收了蒜之后都把合同交到一起,谁也不能随便卖掉,而且要交纳一部分保证金,以此来控制蒜价。   据说,这个价格同盟控制了三十多万吨冷库蒜。到了8月底,朱熹刚看到蒜价跌至两块左右,开始抛售自己的存蒜。此举引发同盟成员一致谴责,都说他“叛变”了。然而这个同盟却没有惩罚措施,而且这种同盟的协议,法律也不支持。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朱熹刚的抛售引发了市场恐慌,导致蒜价直线下跌,大家只好各自开库甩卖,出现了兵败如山倒、竞相溃逃的悲惨局面。   “东方明珠”刚刚诞生不久,就熄灭了光亮。   我在金乡采访时了解到,像这种企图抱团对付市场的做法,在大蒜行业并不是第一次。2007年和2008年,在大蒜价格跌至谷底的时候,当地蒜商曾经成立了协会,甚至号召以美国经济危机时期奶农销毁一半牛奶的办法,留下一部分大蒜不卖,让其烂掉,以获得价格上的优势,但因为人心不齐,最终还是折戟沉沙,一败涂地。   其实,这个做法恰恰印证了经济学上讲的“囚徒效应”。“囚徒效应”反映了人类的弱点,也反映了人的自私本质。   因为这一年的“蒜你狠”与“蒜你贱”,还有蒜农自杀身亡。   在黄淮平原的东南,濒临黄海的地方,是盐城的大丰市。这里也是有名的大蒜产区。2012年春天,一些蒜商看好市场前景,就去“圈地”。“圈地”,也叫“包蒜”,是近几年蒜商们在各个大蒜产区常用的做法,就是大蒜长在地里还未到成熟期,蒜商与蒜农商定好收购价,把这块地的蒜苗买下来,交一部分定金,或者将钱一次性付给蒜农,以后收获的大蒜全部归蒜商,届时收成好坏、价格高低,均与蒜农无关。自“包地”合同签订之日起至大蒜收获,蒜农只负责照看蒜苗,期间如需追肥、打药,成本全由蒜商承担,农民只需出工而已。在大丰市的裕华镇,每年约有10%的蒜地被“圈”。   在裕华镇海丰村,有个四十七岁的张姓夫妇,家里种植了十一亩蒜。这天,一位蒜商和当地蒜贩朱某达成协议,让他代其包地。朱某就以十万元的价格包下张姓夫妇的十一亩地青蒜。张某算了一下账,等于每斤一块八左右,就同意了,朱某把钱一次性付给了她。   然而等到新蒜收获,价格一路上涨,她后悔不迭。算一下帐,她少赚了好几万。张某不甘心,就找到朱某退钱,想收回青蒜。朱某起先不同意,但经不住女人的软磨硬泡,只好废除合约,将钱收回。   张某万万想不到,她退掉了十万块钱,刚刚把蒜收下来,蒜价却一路狂泻。跌至一块五时,她再也不能承受,在家里喝下农药,一命呜呼。
2013:老天也帮不上忙
  2012年下半年“蒜你贱”的余波,一直持续到2013年。   本来,好多储存商过年时还抱有一线幻想,希望春天的蒜价能翘一翘尾巴,让他们减少一点儿损失,可是,眼看着地里的蒜苗返青了,长秸了,蹿薹了,蒜价的尾巴却像蒜薹梢儿,垂了又垂,越来越背离蓝天白云。新蒜下来之前,蒜商们在上一年花两三元、四五元买的蒜,在冷库里放了一年,此时竟然只卖几毛钱一斤!邳州市宿羊山镇何家村的何付喜存的十五吨,五毛一斤卖掉,赔了三十多万。   陈蒜不能再指望,大家都在期待着下一个蒜期的行情。蒜农希望还能像去年那样卖上个好价钱,蒜商则希望通过经营新蒜赚上一笔,弥补上一年的亏空。   然而,刚从地里挖出的新蒜,一斤只卖五六毛钱。   5月25日至26日,黄淮平原降下了历史上同期从没出现过的一场暴雨,许多地方达到一百毫米以上,普遍出现涝灾。网上有人热烈欢呼,说老天帮忙了,遇上这样的暴雨,大蒜肯定要霉烂、变质,毁掉一部分,蒜价就上去了。   我在邳州采访时了解到,因为这里的大蒜收得早,恰巧遭遇暴雨没能及时晾干,蒜皮上出现了霉点,影响了外观。但是山东、河南起蒜晚,极少有这种情况。   所以,大雨过后,大蒜价格还是持续低迷,直到6月底也没超过一元。   我打电话问金乡的权威人士,蒜价还有没有可能涨上去,回答是:基本上没有可能。   我问为何跌价,回答是:因为去年价高,许多地方增加了种植面积,而且单位产量也比往年增加。那场暴雨对大蒜的产量没有多少影响,有些蒜因为挖得晚,还会增产呢。   看来,老天下的这场雨是帮不上忙了。全国的蒜农,一年来注定是白忙活,是血本无归!   我在邳州采访时,真切地感受到了蒜价大跌给农民带来的沮丧情绪。   在碾庄镇,我遇见一位来卖蒜的刘姓蒜农。他说他今年种了八亩,一亩地只卖千把块,只够蒜种钱。因为一亩地要用蒜种三百斤,他去年买时,一斤三块多。   有一位在碾庄打工的蒜农,来自八义集镇,叫刘立伟。他说,他种了七亩蒜,现在放在家里还没舍得卖。他给我算账,一亩地雇人收、种就花了一千来块,按现在的价格,一亩地收的蒜也只卖一千来块,也就是说,种蒜收入只够人工费。去年他买蒜种花掉两千五,肥料和塑料薄膜花掉两千八,这两项加起来五千三,就是他今年种蒜赔掉的数目。   在宿羊山镇何家村,我问一个正坐在家门口剥蒜的中年妇女,今年收入怎么样。她说,赔惨了。她丈夫叫何青华,家有四亩地,每年都种蒜。收入最高的年份是2010年,卖了三万多。去年卖到三块多钱一斤,收入两万多。今年已经把一些最好的卖掉了,卖了三千块钱,剩下的这些混级蒜,目前只能卖八毛一斤,收入四五千块。算起来,全部收入也就是七八千块。她说,她家的四亩蒜,如果卖到两万,还能赚一些,再少就赔。她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今年种蒜赔了,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连买菜的钱都快没有了!说到这里,她连声叹气。   她家还不是最惨的,该村有一刘姓村民,也是种了四亩蒜,见今年行情太差,索性不剥皮,不分级,“攉架子”卖,只卖得三千元。   6月底,在宿羊山镇,大多数蒜农还是把蒜放在家里等待观望,卖出去的只占20%。而在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出手一半。何家村的王先国已经在本村开门市收购大蒜十八年,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现在大伙都卖,价格可能还要涨一点儿;如果都不卖,等到8月份非卖不可的时候一齐拥到市场上,蒜价还会再跌。   一个月后的7月29日,《人民日报》报道:山东金乡蒜价跌至每斤一元,“蒜你狠”变“蒜你贱”。   业内人士说,大蒜价格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事情之一,也是让许多人为之呕心沥血的事情之一。   媒体上,网络上,蒜商蒜贩子的饭局上,蒜农的田间闲聊中,好多话题都与蒜价有关。尤其是在网络上,预测蒜价的文章或帖子到处都是。有些人是瞎猜,譬如说,2012年蒜价没能按预测大涨,有人说是因为南海争端、钓鱼岛争端,有些国家减少了进口;有的则拿数据说话,全国大蒜面积、产量、存库量、出口量等数据一一出手,将蒜价走向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有些专家学者,专门发布似乎具有权威性的文章,在网上标了价格,付了钱才能下载,有的一篇高达五千元。   尽管这么多人在预测,蒜价还是难以测准。经常的情况是,大家都觉得它要涨,它反而下跌;都觉得它要下跌,它反而上涨。所以,有人称大蒜行业是一个“鬼行”。   因为这个行当太“鬼”,一些长期做大蒜生意的人也对它捉摸不透,所以,如果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出大蒜价格走向,大家就会很佩服他,甚至送他“半仙”称号。安徽有个胡姓蒜商,在金乡长住。他曾接受央视记者采访,发表对于当年蒜价的预测。他讲了大蒜库存量、种植面积、产量等到一大堆数据,结果蒜价走势正像他预测的那样。于是,大家都喊他“胡半仙”。   “胡半仙”戴上这顶帽子飘飘欲仙,说话就带了些玄虚味道了。他曾向人讲,他赚的钱,在合肥买下了半条街的商铺。   董刚告诉我,这位“胡半仙”曾拉着他的手,说兄弟啊,你知道不,我现在是再也赔不了钱啦。就凭我对市场的把握,想叫我赔钱很难啦!董刚就笑,说老胡,你以为市场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啦?小心赔得倾家荡产。   到了2007年,大蒜跌到了一毛五一斤,老胡收购了,说才一毛五怎么会赔钱啊?董刚说,老胡啊,涨到两毛钱就卖了吧。可是涨到两毛八他也不卖,入库了,结果那年他赔惨了。因为蒜没人要,再付上冷藏费,他严重亏本。有一位四川女商人以为他的预测灵,跟着他存蒜,最后五毛钱一袋清库,大概赔了五百万。“胡半仙”请她吃饭,赔礼道歉,还要给她钱,说实在对不起啊,我这个人该死啊。女商人咬碎银牙恨恨的说,你死一百次我都不称心!   由于大蒜的价格难以捉摸,这些年败走麦城的蒜商数不胜数。好多人大赢大赚,风光一时,却又很快赔了大钱,元气大伤。像2006年前出了名的“四大天王”,只过了几年光景,就失却了原来的风光。   王大力败得最早。据董刚讲,这人为人豪爽,不贪人便宜,他领着一帮东北的客户在金乡存蒜,口碑不错。但是,2008年的新蒜下来,他存了一万五千吨,结果把老底全部赔光,从此淡出江湖,再不露面。   李广来本来做蒜赚了大钱,可是2006年因为做期货赔了,就挪用了董刚让他代买大蒜的五百三十万,有两三年没在大蒜界露面。听说,2013年的新蒜季,李广来又在金乡出现了。他是否会卷土重来,再现“蒜王”风采呢?   朱熹刚在大蒜市场上坚持得最久。他有实力,也形成了一定的影响,有许多蒜商唯其马首是瞻。在金乡乃至各个蒜区,每年都有一些团队出现,领军人物多是蒜界大鳄。他们有实力,有影响,一些蒜商相信他们,或者入伙合作,或者跟风单干,在一杆大旗下共享信息,相互鼓劲。这样的团队有时能够呼风唤雨,影响市场价格。   2012年,朱熹刚的团队还加入了“东方明珠”价格同盟,成为其中的中坚力量。朱认定蒜价会大涨,于是就在新蒜下来时大量吃进。他的团队自认为看准了行情,咄咄逼人,气势不凡,新蒜一斤三块多,他们收;四块多,他们还收。资金不够,就去借,让冷库老板垫资。最后朱熹刚的团队收了五六万吨。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把这些冷库装满之后,蒜价就开始下跌,而且是难以扭转,朱熹刚只好“叛变”了“东方明珠”,低价抛售。他的冷库蒜以均价一块多钱卖出,总亏损达一个亿。   据说,他在电子盘上赚了,总体算来没赔多少,所以,2013年他又出现在市场上收购新蒜。但是,他的屁股后头已经没有几个人跟随。   2012年,在大蒜界还有一个风云人物“韩老三”。他也是自以为看透了行情,从东北带了上亿资金到金乡做大蒜生意。然而,他最终赔了两个亿,铩羽而归。 不止一个人告诉我:大蒜这个白老虎,吃掉了好多牛人!   金乡县大蒜产业信息协会会长杨桂华向我讲:这个行当,血流成河!   一年一年,多数蒜农、蒜商们就在“蒜你狠”与“蒜你贱”之间摇摆、晃荡。怎样才能不让白老虎咬着,如果被它咬上了,如何从它口中脱身,便成了一门大学问。
多头与空头
  1848年,美国芝加哥的八十二位商人发起组建了芝加哥期货交易所,从此,世界上便有了期货这种贸易方式。   期货的英文为Futures,是由“未来”一词演化而来。其含义是,交易双方不必在买卖发生的初期就交收实货,而是共同约定在未来的某一时候交收实货。严格地讲,期货不是货,而是以某种大宗产品如棉花、大豆、石油等及金融资产如股票、债券等为标的的标准化可交易合约,该合约价格代表了某种商品未来价格的走势。交收期货的日子可以是一星期之后,一个月之后,三个月之后,甚至一年之后。   期货交易分为套期保值交易和投机交易两种。套期保值交易是为了转移和规避价格风险,这是期货市场产生的主要原因,也是期货交易的基本功能;投机交易则是利用价格差距,通过低买高卖(做多)或者高买低卖(做空)以获利。   中国的期货市场是在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背景下产生的。1990年10月12日,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经国务院批准成立,迈出了中国期货市场发展的第一步。目前,我国共有三大期货交易所,分别在上海、大连、郑州。   期货市场一方面能规避现货价格波动的风险,另一方面,它又给参与者带来很大风险。   董刚从2004年开始做了两年的大蒜生意,获利颇丰,被人称为“蒜神”。然而,2007年,他却到期货市场做起了铜的买卖。我看过他和秦峰签订的一份合作协议,协议商定,秦峰出资,董刚负责操作。期货交易所得利润,有秦峰先提取投资额的10%后,剩余部分双方平均分配,反之相同。然而,董刚没能操作成功,赔了三千万。对这次的“走麦城”,他只向我轻描淡写提起过一次,其中的过程他没有细讲。我想,这三千万的巨亏,当时对于董刚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在我国,还有一种“准期货”,那就是“中远期大宗农产品交易”。1997年,经当时的国内贸易部批准,八部委经联合论证,建立了一种新型现货交易模式,即通过网络与电子商务搭建的平台,对相应商品进行即期现货或中远期订货交易的市场。文件规定,中远期大宗农产品交易只能买卖六个月之内的合约,也就是说,电子盘上只能挂六个月。2002年,国家质检总局发布《大宗商品电子交易规范》。有专家指出,这个文件规定,大宗商品批发市场采用保证金制度、对冲机制等等,与期货交易模式雷同,实质是一种变相期货交易。   在我国农产品市场,电子交易所的出现如雨后春笋。有的交易所经营多个品种,如建在盐城的江苏恒丰农产品交易所,经营啤酒大麦、花生米、白菊花、当归等等,后来又上了让它倒台的大蒜。有的交易所品种单一,如建在山东莒南县的沂蒙山花生电子交易市场,只有花生一个品种;金乡大蒜国际电子交易所,只有大蒜一个品种。   人们习惯把这种电子交易所称为电子盘。业内人士透露,想要建立一个电子盘是比较容易的,只要在省级商务主管部门报备,通过后即可上马。也就是说,只要买一套设备,和地方政 府搞好关系,拿到“电子商务”的营业执照就OK了。2010年6月,发改委、商务部、国家工商总局对电子交易市场进行调查,涉及全国一百多家。   据我所知,经营大蒜的电子盘,从2006年到2012年,先后有寿光盘、金乡鱼山盘、金乡南店子盘、日照龙鼎盘、枣庄国兴盘、徐州金 浦盘、盐城恒丰盘、曲阜恒利盘等等。   在这种交易所开户十分简单,只要递交本人身份证的正反面复印件,加上银行卡的正反面复印件,提供本人的手机号码就可以开户。交易时需要入金,入金金额也没有最低限制,购买一手就可以,一手即一吨。交易时缴纳20%的保证金。开通账户后,投资者在网上下载一个软件即可操作,根据对行情的判断,决定自己是做空还是做多。   国家规定,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主要服务对象为现货商,强调套期保值。从理论上讲,电子交易市场具有组织交易、发现价格、规避风险、传递信息和实现订单农业等五大功能,但在实际操作中,这种电子交易到最后真正进行实物交割的不足10%,绝大部分是投机性交易,“无货沽空”现象十分普遍。   在山东莒县南部一个村庄里,有个年轻人不下地干活,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正经庄稼人说他是个懒汉,他父母也觉得他没有出息。殊不知,一年下来,他竟然赚了二十多万。别人问他是怎么赚的,他说是“炒大蒜”。别人奇怪了,你炒大蒜,怎么也不见锅灶,不见起火冒烟?年轻人告诉他们,他“炒大蒜”就是在做大蒜生意。又有人问,你做大蒜生意,你的蒜在哪里?年轻人笑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连一头蒜也没见过。   这种生意,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做大蒜生意不见大蒜,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   可以说,大蒜行业自从出现了电子交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蒜由原来的一种普通商品变成了投资筹码。有的蒜商讲,上了电子盘,眼前就不是蒜袋子了,是钱袋子。那些钱,一麻袋一麻袋地从你眼前过,稍纵即逝。   这种电子交易,让一些人发了大财,几天,几个月,至多半年,就能赚到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这样的赚钱速度,刺激了更多人的暴富欲望,也造成了数不清的悲剧。   金乡县鸡黍镇杜河村的蒜农武银行,种了二十多年的大蒜,好不容易积攒了二十万块钱,看到本镇一个人在寿光蔬菜电子交易市场上赚了大钱,他动了心,就在2009年春节前从朋友处借了三十万,凑齐五十万,也到寿光盘买了一份合约。武银行没想到,这五十万元的财富很快打了水漂。他面对《华夏时报》记者声泪俱下:“现在真想一死了之,身无分文还欠下好多债,家里有两位八十岁老人,赡养费没了,两个孩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小学,学费也没了,以后怎么办?”   在股票市场和期货市场,都存在做多与做空这两个相反的投资趋向,存在多头与空头这两个逐利群体。所谓多头,是指认为股票或期货将会上涨,并在操作中持有或者买进的人;所谓空头,是指认为股票或者期货将会下跌,并在操作中不断卖出的人。   由于利益之争,多头与空头的冲突是必然的。而且经常爆发激烈对决。投机界有句名言:上涨趋势,空头不死,涨势不止;下跌趋势,多头不死,跌势不止。   在大蒜电子盘上也是这样。   董刚向我讲过,2007年夏天,他在寿光电子盘做空,和上海一位洪性蒜商的对决“很经典”。那时,他做空,老洪做多。二人较了一段时间的劲,老洪在济宁请董刚吃饭,说:“老董啊, 你不要跟我斗啦,我有钱。我已经投上了一个亿,一个礼拜之内还能再拿来五个亿!”   董刚笑了笑:“你有钱不错。可是你如果继续跟我玩下去,不出三个月,我让你把五个亿全部给大蒜市场发工资!”   老洪嗤之以鼻:“你也太轻狂了吧?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   董刚气定神闲:“你等着看,这波蒜价,过了春节必定掉到两毛以下。如果我看错了,我再也不进这个行业!”   老洪让他的气势镇住了,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说咋办啊?”   董刚说:“出局走人,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董刚说,这次“鸿门宴”之后,老洪很快偃旗息鼓,平仓不干了。这次对决,老洪赔进去三千五百万。   这样面对面的冲突,一对一的较量,在大蒜电子交易市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多空双方分别集体行动,并且采取各种战术,企图将对手打败。
信息战、搅市战
  ——信息战   一般来讲,商品价格是决定期货价格的重要因素,而商品价格却是波动的。导致其波动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供给与需求因素,同时还包括政策因素、政治因素、自然因素、投机因素等。由于这诸多的因素都会起作用,所以期货价格难以捉摸,甚至变幻莫测。自从有了期货,就有了“期货分析师”这一职业。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对着镜头说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似乎胜券在握,然而大量的事实证明,他们的预测往往是纸上谈兵,如果按照他们的判断去操作,经常会一败涂地。   为什么会测不准?一条重要的原因是信息不准。   在大蒜电子盘上,多空双方为了让价格走向有利于自己,经常散布一些虚假信息。譬如说,大蒜种植面积增加或减少啦,大蒜将要增产或减产啦,出口量将要增加或减少啦,政 府将要出台什么政策啦,某位蒜界大鳄将要做空或做多啦,某个电子盘出了问题将要被查出啦,等等。   2010年春天,在金乡县城还出现了这种事情:一些人拿着统计的库存数据,在市场上散步“库存蒜已经不多”的消息;与此同时,一辆辆大卡车拉着大蒜在街上来回奔波。有人说,这是在表演,是想制造出需求旺盛的表象。   我听一位大蒜经纪人亲口向我讲,有一位蒜商找到他,要给他三万元,让它散步蒜价将要上涨的消息,但他没干。   到“国际大蒜贸易网”的论坛上看看,上面有无数的帖子,都在预测大蒜未来行情。然而,每个帖子几乎都有人“拍砖”,说他预测得不对,是胡说八道。   山东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张卫国说,笼罩在大蒜市场上的信息迷雾,虽然是老生常谈,却是中国农产品走不出价格暴涨暴跌怪圈的根源所在。   受信息迷雾的困扰,一些蒜商干脆亲自采集信息,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每年的大蒜生长期间与收获季节,都有一些人在黄淮平原上驱车察看,了解当年大蒜到底是增产还是减产。   还有的蒜商组成团队,以大蒜商为首领,组织起一个信息网络,团队成员共享信息。像“四大天王”之一的李广来,他的团队就曾派人在金乡各个路口统计出境的运蒜车辆,以掌握总的库存数量,判断价格走势。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搅市战   就是通过一些非正常行为扰乱市场。   在世界期货史上,有一个著名的案例:美国邦克.亨特和赫伯特.亨特兄弟炒作白银案。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白银价格在每盎司两美元附近徘徊。邦克.亨特和赫伯特.亨特兄弟图谋操纵白银期货价格从中获利,从1973年到1979年一路买入白银,把银价从每盎司2.90美元推上每盎司十九美元。1980年2、3月间,他们陆续借贷十三亿美元(据说是这六十天中全美借贷发生额的9%),全部投入白银市场,把银价推到每盎司四十九美元,最高时曾冲到每盎司50.35美元。最终,在纽约商业交易所和美国联邦政 府的组合重拳下,亨特兄弟操纵白银市场的梦想破灭,银价短时间内从每盎司四十九美元狂泻到四美元。最后,这起白银炒作风波以亨特兄弟的破产而告终,白银也进入了三十多年的蛰伏期。   白花花的银子,白惨惨的教训。   这种搅市行为,在大蒜市场也常常出现,让白花花的大蒜成为吃人的白老虎。   2007年春天,金乡大蒜市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人花两块二买了现货,又很快以一块八卖掉。知道内情的人讲,这是电子盘上的空方在打压市场。不只是在金乡,他们还往广州等几个大城市的市场发去便宜货,打压价格,据说,他们把印尼市场的蒜价都压下来了。   2011年秋天,有一位韩姓老板从东北到了金乡,人们称他韩老三。据说,韩老三在央视新闻上看到这年大蒜减产,判定蒜价要涨,于是携带大量资金过来做蒜。他的买蒜方式令人惊愕。有一天,他在山禄市场问一个蒜贩子:“你的蒜什么价?”蒜贩子说:“三块七。”他将下巴一扬:“四块一,我全要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托高蒜价。   他的托市行为似乎起了作用。有一段时间,蒜价的的确确是向上走的,而且走得毫无道理。   2011年年底,金乡县的一些冷库里也发生了令人费解的事情。有客商来问大蒜多少钱,卖者说,一斤一块三。客商说,价格低了点儿吧?我给你一斤加上五分,你卖吧?   原来,这是山东金乡大蒜国际交易所(南店子盘)为了表明所谓“期货价格”的合理性而采取的措施。他们因为参与做多,盘面价格远远高于现货价格,所以才派人采取这样的托市之举。
口水战
  ——口水战   口水战的主战场在网络上。“国际大蒜贸易网”的论坛上,多头、空头都频频发帖,有的是证明自己的投资方向正确,给自己和同伙打气,破坏对方的信心与士气;有的是揭穿对方的虚假信息,批判其错误言论;更有甚者,攻击,谩骂,粗口不断… …   你看看那些注册的网名,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大蒜界总统”、“一个大蒜”、“大蒜要狂飙”、“蒜来蒜去”、“大蒜将军”、“大蒜无过”、“蒜小仙儿”、“与蒜共舞”、“存蒜赚钱”、“蒜爆肉2008”、“蒜祖”、“北方蒜王”、“北京神蒜”… …“马甲”斑斓,千奇百怪,却大多离不开一个“蒜”字。   只有一个人用了实名,他就是蒜商唐秋山。他或者署“上海老唐”,或者直接亮出本命“上海唐秋山”,频频发帖。我们在此摘录一篇他的大作——   我上海老唐要说话,不服请亮剑,愿赌服输(2012-01-28):   我上海老唐是学社会心理学的,一直知道贡献财富的是散户,所以对于无论是做多、做空的大户都是网开一面的。我上海老唐如果说假话,我发誓,出门被车撞死!!!一直以来,金乡当地今年有一部分做空的大户,我都说了,我输贼一眼!但是我给你们网开一面,你们就不要欺人太甚。在我的眼里你们算什么东西?今天论坛上居然有人敢骂我上海老唐,你们既然敢骂我,我就让你们下地狱!做空的不是傻瓜,但往往成为了傻瓜。这大蒜电子盘是最难做的。国兴盘不过是一个道具,是大家集体欢乐的一个平台。世界大蒜看中国,中国大蒜看金乡。今天的金乡已经不是缺吃少穿的年代,不是北边的嘉祥,更不是南边的鱼台。今天的金乡虽然说有没饭吃的,但大部分都是吃饱了撑的,需要一些精神享受的平台。大蒜电子盘就是这样的被金乡的三千铁甲喜欢,所以我也就一直不愿意给金乡的三千铁甲带来麻烦。今天你们做空的一部分大户敢惹怒我上海老唐,我就挑破你们的伎俩,你们是小把戏!小赤佬!!   首先我上海老唐去年单挑“我来自北京”,是我上海老唐赢了。当然,人家“我来自北京”也是爷们儿,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愿赌服输,问心无愧,不像什么“小学徒”,紧要关头承认“小学徒”是什么老叶的马甲,想挽救自己的大蒜,最后被我上海老唐骂得狗血喷头。大蒜行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兴风作浪的地方,但却是我上海老唐戏水的地方。不服,请亮剑!!!   今天空头彻底地难受了。我本来不打算搭理你们,你们不死才是我的对手,你们都死了,我上海老唐还有什么机会“孤独求败”?   今天我就宣布,凡是现在国兴盘1303合约、1304合约,只要敢放在年后的,你们不赔钱我叫你们爷爷!我上海老唐就敢这么牛逼!如果到了2月底谁说还有包过今天以往的空单,说没有赔钱,我在网上叫一声爷爷!   和我上海老唐拼大蒜的趋势,你们是孙子辈的!   对“上海老唐”的言论,有一些人不服,以为叫“金乡小贩”的网友发了一个帖子,结果引起了一次争吵与对骂——   金乡小贩(2013-01-02 19:05):   上海唐总你好,我只是一个小贩,不像你是这种那种的,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有尊严,不会因为被疯狗咬一口,而去咬疯狗一口。人品不是自己说的,是自己做的,大家的眼睛是亮的,人在做大家在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只有尊敬别人的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敬。好了不多说了,祝你2013年好运。   上海唐秋山(2013-01-02 19:25):   金乡小贩,大蒜行业、辣椒行业、大姜行业、中药材、调味品都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要学会躲着我上海老唐走。我的屁股一旦露出来,要跟着舔着点儿,不然我老唐一生气,后果很严重。问什么?因为你不懂得这些行业的真实行情,靠喋喋不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有在这里提醒一下一个账号叫“东南”的,同时也是叫“路虎”的,我最近看你不顺眼,给我夹着尾巴些,不然我上海老唐挥手过去,你趴下都来不及就消失了。给我滚得远远的,小心我收拾你。你还东方红?先长上二十斤肉再说。   金乡小贩(2013-01-02 19:34):   上海唐总,你小时候大便,你父母没有手纸,专用舌头?养成习惯了?不要丢人了好不好?   特种蔬菜(2013-01-02 20:02):   老唐真牛!至于吗?能谦虚点儿吗?假如你当上国家主席,会怎么样?   小小雨滴(2013-01-02 20:41):   这种人,理他干吗呀?也只有用这样无聊的方式来博得大家的眼球了。对待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蒜乡一卒(2013-01-02 20:50):   一切皆有定数,与己方便,与人方便,做人不可太狂!!!!!!!!!!   阿弥陀佛!!!!!!!   wxj999(2013-01-02 21:08):   冷眼看山禄、大蒜皇帝、智能市场,你们就是一窝孙子!   欲醉(2013-01-02 21:18):   老唐,知道我有多恶心你吗?看见你,我就想起夏天的苍蝇!   泰山一棵松(2013-01-03 12:19):   人肉搜索,直接灭了他算了。   这样的网上口水战,几乎每天都在进行。

55

主题

280

帖子

1471

积分

排长

东洋之花、帝国のショー

Rank: 4

积分
1471

荣誉勋章:

社区居民

在线时间
8 小时
金钱
386
主题
55
帖子
280
精华
0
积分
1471
注册时间
2012-11-4
最后登录
2015-6-25
地板
发表于 2013-12-15 09:58:47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54

帖子

98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8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4
主题
0
帖子
54
精华
0
积分
98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5#
发表于 2013-12-15 10:15:38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54

帖子

98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8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4
主题
0
帖子
54
精华
0
积分
98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6#
发表于 2013-12-15 10:15:42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54

帖子

98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8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4
主题
0
帖子
54
精华
0
积分
98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7#
发表于 2013-12-15 10:15:53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49

帖子

92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2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1
主题
0
帖子
49
精华
0
积分
92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8#
发表于 2013-12-15 10:16:48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49

帖子

92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2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1
主题
0
帖子
49
精华
0
积分
92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9#
发表于 2013-12-15 10:16:52 | 只看该作者

0

主题

49

帖子

92

积分

列兵

Rank: 1

积分
92

荣誉勋章:

在线时间
0 小时
金钱
71
主题
0
帖子
49
精华
0
积分
92
注册时间
2013-12-7
最后登录
2013-12-16
10#
发表于 2013-12-15 10:16:58 | 只看该作者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简洁论坛|手机版|小黑屋|国际大蒜贸易网 ( 鲁ICP备11033414号-9 )

GMT+8, 2024-6-14 04:22 , Processed in 0.115108 second(s), 2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